第108章(1 / 2)

这让黎温朝免不了感到气闷,但是这又是无法避免的问题。

有谁能拒绝他?

没有人。

就光是黎温朝自己,也经常能碰到被人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更不用说少年了,只要他瞥过眼睛,朝着某个人投过视线,就能让对方轰轰烈烈地沉沦下去。

没有人能从他安静的眼睛里逃脱。

这个世界上,有谁可以在看见他之后还不爱他?

时间慢慢地走,拉成丝儿一样,变得细而长。

殷染钰又花了一个多月,慢慢地把自己庞大的私教团队投喂过来的知识都吃透了,然后在中后期被黎温朝占掉大半部分时间,每天和他一起揣摩人物、念剧本。

《问道》实在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剧本,殷染钰前前后后起码把它翻了几十遍,就算看了很多次,也依旧觉得很有味道。

他手上的剧本里边,还有费老和编剧仔仔细细写下来的人物小传,这对于他理解人物、理解剧本很有帮助,不过在殷染钰翻着后面的小传看第八遍的时候,黎温朝就拿过书,整整齐齐地把小传撕走了。

殷染钰看着他把一叠白花花的纸撕成雪花似的小片片,沉默是金:

黎温朝把雪花扫到垃圾桶里,他说:别老看这些,被剧本框住,可不是好事情。

殷染钰看了看自己薄了将近三分之二的剧本,又看了看垃圾桶里的一层雪花,感觉到了十二万分的窒息感。

剧本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导演和编剧打磨出来的文字故事。殷染钰还觉着自己还不够贴近导演和编剧的想法呢,没想到黎温朝已经开始不满意他要被剧本给框牢了。

殷染钰不说话,黎温朝也不慌,他伸出手想要撸一把少年的头毛,没撸到,被躲开了。

他停顿了一下,心里控制不住地溢出酸涩失落的情绪,但是表面上却还是平和冷静的模样。

一直看这些东西不好。黎温朝试着给少年解释,他说:剧本也只是一个片面的故事,两个小时而已,导演和编剧不可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展现出来,一部电影可不能只靠编剧和导演,演员本身也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他把垃圾桶推到一边,说:要是只照着导演的想法来,演员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虽然也能勉强说是好演员但是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这种演员,永远也演不出来自己的东西我不想你被拘在这个层次里,能明白吗,阿余?

殷染钰垂着眼睛不说话,他微微露出了一点思考的神色,黎温朝也不打扰,只是耐心地等在一边,他一直等了近二十分钟,才看着少年蝴蝶似的眼睫像是云一样地颤开:好的。

他抿了抿嘴唇,说:谢谢。

黎温朝微微笑了笑,他说:不用说这个,你自己演戏的时间久了,也就能意识到了。

他第二天就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两只精装笔记本,连带着一支不知名的漂亮钢笔,一起递给了少年。

殷染钰沉默了一下,接没第一时间伸手接,琢磨着黎温朝是什么意思。

黎温朝却没吱声,反而先试着在笔记本上写了两个字严余。

这就算是署名了。

黎温朝写完名字,就把笔记本和钢笔直接推到了少年面前,钢笔的墨水是一种很好看的灰蓝色,写出来的字并不显得过分暗,有一种烟灰色的美感。墨水似乎经过了什么特殊处理,写过一个字,里边就像是星星点点地掉了一条银河下去,看起来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美丽。

我新找到的本子。

黎温朝说:你也可以试着写写小传,写你自己看出来的东西就好,这本随便写,这一本,把整个剧本的事件线和时间线都写一遍,用你要饰演的角色当主视角,写你觉得他应该知道的事情。

殷染钰捧着两只厚实的本子,慢慢地应了一声。

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把两个笔记本都写完了一半的厚度,态度端正得就像是在记课堂笔记的勤奋学生。

就这还是因为剧本本身的内容限制,让他没有更多的东西来理解、归纳,黎温朝每天都要翻翻殷染钰的笔记本,看看他的新进度,等到他看到少年把寻道者最后的结局也解析完了之后,他就扣了扣笔记本的硬皮封面,说:可以了,进组吧。

殷染钰那会儿还在用修道者的视角,写对其他角色的看法和解析,结果他从写到一半,就听到这么一句,一瞬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黎温朝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依旧在翻看少年的记录,越看越满意,他仔仔细细看过一遍之后,就说:我可以把这些打印一份,传给费导他们吗?

殷染钰抬起脸庞看他,他有点儿疑惑,但是依旧顺从地说:好。

黎温朝于是就笑了笑,乘着少年上最后一节培训课的时候,抓紧时间去把少年的笔记复印了两份,然后打了个电话,让人过来拿走了。

费导那边说闲不算闲,说忙却也忙不到哪儿去。他们主要忙着在演员们上面下功夫,头发花白的导演整天乐颠颠的,等着自己的求道者进组,等到接到了黎温朝那儿发过来的笔记,他就更高兴了,和几位编剧聚在一起认认真真地琢磨,时不时就要被惊一惊。

少年和他们的思维方式完全不一样,在《问道》的剧情里,求道者最后是拂衣而去,不见姓名。他们给角色的设定,是他已经得道了,但殷染钰的想法却和他们截然不同。

他就着剧本里边一些难以察觉到的细枝末节,以及一小部分逻辑并不是太过通顺的地方开始反推,逐步完善问道人的形象。这些小细节乍一看是没有什么影响的,但是当这种小影响逐渐叠加、变大的时候

角色的命运就被推到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上。

他的道破了。

从他看到那位被分而食之的妇人时,从他救下了日后绝然赴往战场,那时还是幼年稚童的将军时,从他穿过尸山血海,踩着满地兵戈,就着满耳厮杀之声走到将军面前,把他从血泊里抱起的时候,他的道就破了。

求道人被妇人的苦嚎和哀鸣拉进了鲜血染红的红尘乱世里,徘徊着,走不出去。

他没有走向编剧安排好的命运,看破红尘,磨砺道心,求证己道,再无踪迹。

而是从一开始,就再没有了问道求心的路。

他的问道路,实际上却是自毁的举动,剧情里的一切勘破,最后都都成了沉沦。

最后他在红尘中消失,并不是问道成功,而是死在了凡世里,就像是被蛛网缠住了的蝴蝶,从触碰到蛛丝的时候,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费导和编剧翻着少年的笔记,被这种截然不同的思路惊住了。如果只是看这一条线,少年无疑已经把所有的逻辑链以及小细节都串联了起来,但是让人可惜的是,为了大局方面着想,这一部分必须做出一些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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