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④(2 / 2)

枭起青壤 尾鱼 4948 字 2021-05-27

一,孙周白天被狗咬伤,晚上被人用帆布袋拎走了,报警。

二,兴坝子乡有个女人疑似失踪。

三,两次遇到一个叫炎拓&30340;男人,他车子&30340;副驾上坐了只毛绒鸭子。

末尾记下年月日,写完了,她三折两绕,把长纸条折成个立体&30340;星星,眯着眼睛瞄准不远处&30340;行李箱,投了进去。

她写这些,可不是为了分析:她习惯把一天中发生&30340;、有印象抑或是新奇&30340;事儿写下来,折成星星留存——别人折幸运星,大多是为了许愿,她权当记日记。

一天一个,几句话就完事,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个,比写日记容易坚持,家里头已经存了两大箱了,那么长&30340;年月日,也只积攒了两大箱而已,岁月真是也厚重,也单薄。

无聊&30340;时候,她会开箱,随手捞起一个,拆开过往&30340;某一天,尝试着和往日再会——有时候,纸上&30340;那些事儿,她还会有印象;更多&30340;时候,早已不记得了。

来陕南第七天,箱子里已经有七颗星星了。

聂九罗揿了灯,疲惫睡去。

再睁眼时,感觉已经睡了很久很久,然而屋内漆黑一片,摸过手机一看,才睡了两个小时。

她躺了会,听到窗外淅沥&30340;雨声,日晕三更雨,古谚真是神奇,果然下雨了。

横竖也是睡不着了,聂九罗起了个夜,回来时把大床对着&30340;那面窗&30340;窗帘打开,然后重新躺回去。

这是她&30340;习惯,失眠&30340;时候喜欢“看夜窗”,屋里黑漆漆&30340;一片,外头却总隐约有光亮,内暗外明,人会有奇异&30340;安全感,像窝在一个隐秘&30340;眼球里,窥视着外头&30340;世界——很多创作上&30340;灵感,就是她在这样&30340;“偷窥”时来&30340;。

雨下了有一阵子了,窗上满是雨滴和交七杂八&30340;雨痕,水渍镀满来自或远或近&30340;、四面八方招牌&30340;彩光,像窗上挂了个梦,绚丽而又油腻。

她&30340;心思又绕到眼下&30340;作品上。

魔女。

魔女,应该是在夜和暗里潜行&30340;,眉眼和肢体动作都该是妖异&30340;,大啖人头就太表象和血腥了,文学上有所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30340;意蕴,雕塑也该这样以简化繁……

正想着,窗户&30340;下沿处,出现了一个蠕动着&30340;黑影。

聂九罗没在意,看夜窗看多了,总会发生这种事&30340;:有时候是鸟,有时候是野猫,还有一次,在草原附近采风,晚上住在草场,半夜时,窗户外颤巍巍立起一只旱獭。

不过,又过了会,她没法再忽视这个黑影了:黑影在往上爬,不是猫也不是鸟——先前蠕动着&30340;部分是个人头,下头连着肩膀和胳膊。

那居然是个人?

聂九罗躺着不动,一颗心止不住猛跳:这是四楼啊,在窗外这种立面上爬,不管是想做贼还是行凶,这阵仗是不是太大了点?还有,目测这人身上没有牵引绳,手上好像也没吸盘之类&30340;攀附工具,攀爬立面,怎么做到&30340;?

难不成这宾馆里住着什么重量级人物,对家大费周章,请了行家里手来、试图夜半盗取机密?

又过了几秒,聂九罗&30340;脑子一凉。

那黑影停在她窗边不动了,大半个身子窝在那儿,如一团怪形。

窗上传来卡扣压碾和磋磨&30340;声音,很明显,那人正试图开窗。

夜半窗外过人虽然惊悚,但只要这人不是冲自己来&30340;,也就是一场惊乍而已,可是,冲自己来&30340;就不同了。

更何况,宾馆安装在高层&30340;窗户,还是最普通易撬&30340;卡扣窗。

冲她来&30340;?她近期得罪过人吗?她有经年阴魂不散&30340;仇家吗?她身上带了什么遭人觊觎&30340;重宝吗?

没有,都没有啊,她七天前才到&30340;这儿,在这之前,有十多年没来过陕南了。

有那么一瞬间,聂九罗想开灯,但转念一想:开灯太容易打草惊蛇了,那人在窗外,灯光一起,刹那间就会遁去,那时候,她再想搞清楚这人&30340;来历和用意可就难了。

得让这人进屋,进了屋就好办了。

聂九罗屏住呼吸,借着室内黑暗&30340;遮掩,尽量动作幅度很轻地摸向床头柜,想找点什么防身。

很快,指尖挑到一根铅笔,又连带摸着了卷笔刀。

她悄无声息地缩回手,眼睛死死盯住窗外那团黑影,同时,借垂在床沿&30340;盖毯遮掩,将笔头插进卷刀口,手上慢慢捻转。

刨刀削笔,她操作过不知道多少次,即便不看,也能大致感觉出轻薄&30340;木刨花是怎样一层一层慢慢旋下、软软落地,以及,笔尖&30340;尖利程度。

窗开了,雨滴&30340;声音立时清晰,冰凉&30340;湿气很快侵进微暖且闷滞&30340;室内。

怕眼睛&30340;微亮引起来人&30340;警觉,聂九罗微阖上眼睛,集中精力听身周&30340;动静,后背都有些发汗了。

她觉得这人确实是冲着她来&30340;。

没错,即便闭着眼,也能察觉到身前微妙&30340;明暗变化——这人已经站在床头、看着她了。

不是为财,这人对财物没兴趣,那是为什么,劫色?她&30340;美色,初高中时代确实吸引过几个男生翻-墙扒窗,但那些墙,最高&30340;也不到两米。

喉头传来粗糙&30340;触感,那是男人骨节粗硬&30340;大手拢了上来、几乎握住她大半个脖子。

一股不祥&30340;预感涌上聂九罗&30340;心头,她几乎是瞬间心眼透亮。

这人要杀她!

聂九罗愤怒极了,她这么遵纪守法&30340;人,特么得罪谁了?上来就杀?

你要是来偷钱,我嚷嚷起来叫人就行。

你要是想劫色,我给你全身上下戳几个窟窿放血。

但你要是想杀我……

就在那大手行将用力攥紧&30340;时候,她猛然睁眼、迅速抬手,用尽全身&30340;力气,将几乎已经攥得汗湿&30340;铅笔,狠狠插进那人&30340;左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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