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①④(1 / 2)

枭起青壤 尾鱼 5149 字 2021-05-27

凌晨一点多,秦巴山脉腹地。

林木葱茏,浓荫蔽天,深夜本就是漆黑&30340;,这里尤甚,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过分。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被古人称为“狐狸所居,豺狼之薮”&30340;荒僻所在,此刻,有一隅却有杂乱亮光透出,伴着隐隐人声。

亮光来自不同&30340;光源:营地灯、照明棒,以及狼眼手电。

十几个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30340;男女,正就着亮光打包行李、收纳帐篷。

一个小个子&30340;年轻人从登山包中拽出揉成一团&30340;橘红色冲锋衣,抖开了穿上,又套上花哨&30340;魔术头巾,嬉皮笑脸地问对面一个穿军绿色短袖、肌肉鼓鼓&30340;男人:“老刀,看我,我是来探险徒步&30340;大学生,像不像?”

边说还边风骚地三百六十度转圈,以便老刀全方位赏鉴。

老刀其实不老,也就三十不到,皮肤黝黑,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他正用牛皮包裹手中&30340;56式军刺,闻言斜乜了眼:“像,真像,像个鸟。”

说着军刺一抽,作势就要扎过去:“猪鼻子塞葱,装什么象!”

小个子早料到他这一出,嗷一声窜出去老远,站着嘎嘎笑,边上有个净白面皮&30340;女人看不过去,“嘘”了一声,低声呵斥:“闹什么!蒋叔打电话呢。”

小个子心下一凛,赶紧收了声,合掌过头四下乱拜示意“莫怪”,然后溜回原位。

老刀斜了他一眼,目光中尽是幸灾乐祸。

小个子悻悻&30340;,理了会背包之后,向斜后方看过去。

那里,几十米远&30340;地方,有个小山包,上头站了个人,正在打电话,因为有点逆光,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出是个中等身材&30340;男人,腰杆挺得很直。

小个子拿胳膊肘碰了一下老刀:“哎,你说,不是说要在山里待半个月吗,怎么才过半就急着回去啊?”

老刀一句话呛得他没言语了:“怎么,回去还不好?你是爱上这了?”

蒋百川正通着话,看到邢深从坡底上来。

邢深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身材高大,偏书生气质,即便是在这种地方,看上去都斯文谦和。

大半夜&30340;,他鼻梁上却架了副墨镜,不过就近&30340;人谁都不觉得奇怪。

因为邢深是个瞎子。

蒋百川伸出手,朝邢深作了个“虚挡”&30340;手势,示意有话待会再说。

他知道对方“看”得到,邢深&30340;嗅觉极为灵敏,几乎可以帮助辨向。另外,他看不到物体&30340;颜色、细节,却能隐约看到一种“光”,对此,邢深向他解释时,曾打过一个比方:任何事物都是“发光体”,或隐或显而已——你觉得这东西不发光,只不过是你&30340;肉眼无法分辨罢了,就好比声音,有些频率,人&30340;耳朵就是听不见&30340;,但那不代表没有声音。

蒋百川有时候觉得邢深做个瞎子可惜了,有时候又想着,没了肉眼,却开了另一种意义上&30340;“眼睛”也挺好,看到&30340;东西更简单、纯粹。

邢深走近之后,便站定一旁,不声也不动,直到蒋百川挂了电话才开口:“蒋叔,我们抓紧赶路,最早明天中午能到出山口,晚上应该就能回到板牙了。”

蒋百川心情很好地呵呵一笑:“不用了,大家都辛苦了,慢慢走,随便歇,明儿天黑之前赶到山口就可以了。”

邢深一愣:“你不急着……去见那个炎拓了?”

说到后半句时,他下意识压低声音。

就在约莫一个小时之前,蒋百川还把已经歇下&30340;众人都给叫起来,吩咐说马上拔营打包、要尽快出山。

“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说到这儿,他把身子靠近邢深,轻声说了句:“人,已经犯在聂二手上了。”

邢深一怔:“阿罗?他们怎么会遇到&30340;?”

蒋百川说:“小地方嘛,路窄。佛易见佛,鬼易见鬼咯。”

针剂&30340;效果确实生猛,炎拓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模糊醒过一次,之所以说是“模糊”,是因为并没有真&30340;清醒,人只些须有了点意识,很快又被昏迷&30340;巨手给攫了回去。

当时,他只觉得四周车声嘈杂,身体不受控,颠扑滚动,拼命睁开眼时,认出这是自己&30340;后车厢,边上&30340;两大件都很眼熟:装孙周&30340;帆布袋和装狗牙&30340;行李箱。

真是风水轮流转,而今轮到他也屈身后车厢了,只不过没装袋,手脚和嘴都被胶带捆扎得严实——他猜测应该是聂九罗在驾车、而车子正行经闹市,因为四面声源很杂,有车声、喇叭声、排气声,还有商家做促销活动&30340;广告,嚷嚷着“特惠大酬宾、仅限今天”云云。

他听着广告,又坠入了无际&30340;黑暗,不过这一次,他知道自己是昏过去了,昏得无比焦灼,自觉一直在黑色里奔跑,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也不知跑了多久,忽然一股阴风穿肉透骨,激得他整个人一片冰凉。

炎拓睁开眼睛。

不是幻觉,是真冷。

天已经黑了,视野内伫立着更加黢黑、轮廓线条拙朴&30340;山体,再高处疏落闪着几颗针尖样细小&30340;星。

北方&30340;秋天,一入夜就凉得够呛,山里又要低几度,后车厢门开着,山风嗖嗖往车里灌,而他就斜躺在正当风&30340;地方——这可是名副其实&30340;“穿膛风”,穿透了他&30340;胸膛,兼心肝肺肠。

炎拓蜷起了身子取暖,渐渐&30340;,他听到了人声,被风吹过来&30340;、两个人絮絮说话&30340;声音。

他挪转着僵直&30340;脖子,向声源&30340;方向看去。

太暗了,好在借着车内仪表&30340;微光,他能隐约辨认出那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聂九罗,他对她&30340;身形轮廓可太熟了,嚼穿龈血、磨牙切齿&30340;那种熟;另一个他没见过,是个中等身材&30340;男人,前额至后脑&30340;廓线很顺滑,不难猜测梳了个大背头,而从声音判断,这男人应该有些年纪了。

他凝神细听,尽可能去捕捉飘在风里&30340;声音。

聂九罗:“……孙周呢,还能不能救?”

老男人迟疑&30340;:“不好说,尽量吧,要是早点就好了……这都扎根出芽了。”

聂九罗:“对了,之前孙周失踪,我报过案,当时没想到……”

声音在这里低下去,炎拓没听到。

“……想办法销个案吧,安排他露个面或者往家里打个电话都行。”

老男人:“这你放心,我们会把事做周全&30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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