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陆扬开着车过来接，再次看向易：“真的用？”

易摆手，表情更加复杂：“用了，谢谢您。”

车刚开出校门，雨点就噼噼啪啪地落了下来，天阴沉得到五点钟就像到了晚上。

沈陆扬打开雨刷，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大雨的落下一起变得滞闷。

心里压抑，但语气依旧上扬，说停下来，像上了个停下就会死掉的发条，停地说：“大夫的脸也没怎么变，他后来和你一起到五中当了校医，我每次去找他买『药』他都和我急，那个『药』居然是他的信息素提取的……”

“晚上想吃什么？我准备做红柿牛腩汤，还几辣菜，你喜欢吃辣，但是我特别喜欢，几次背着你偷偷吃，胃疼也敢说，但还是被你发现了……”

“要要再做点面食？我特别喜欢你做的清汤面，很吃，每次我感冒都想吃，你现会做吗？我想——”

“医生。”谢危邯平静地看着他。

沈陆扬怔了一下，没去看他，抿了抿嘴唇，继续笑着说：“怎么了？你还没会煮面？那我晚上给你做，你尝尝没我说的那么吃，我是得你的真传，肯——”

“医生，”谢危邯看向他，轻声问：“你要走了么？”

一阵让人牙酸的刹车声，车猛地停路旁。

沈陆扬攥紧向盘，指节泛白，勉强笑着，敢看他：“啊……今天晚上，12点之前……”

音落下，眼睛瞬间红了。

谢危邯手指动了动，歪头看着他，没让沈陆扬担心的偏激，了然地点头：“马上要见到‘我’了，记得问‘我’记记得你，你还欠我一个奖励。”

沈陆扬鼻尖一酸，看向他，『露』出个酸楚的笑：“昨天是……给你了吗。”

谢危邯指尖落他眼角，拭去眼泪，“昨天的算。”

沈陆扬抓住他的手，“舍得”三个字卡喉咙里，眼前模糊地看着谢危邯青涩的脸，想说“你忘了我吧，别记住我”。

忘了总比记得一个人九年，看到得。

咬紧牙齿，车上的时间提醒他剩下的时间多了，沈陆扬擦掉眼泪问：“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谢危邯：“想吃辣的。”

沈陆扬愣愣地看着他。

谢危邯捏了捏他手指，挑眉：“你看着我吃，你能吃。”

沈陆扬用力咬了咬牙，压下翻腾的情绪，哭着笑：“你真的，一点也可爱。”

回到，沈陆扬和谢危邯一起进到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聊天。

聊很多很多，从这里到那里，全是谢危邯的事。

沈陆扬没法让自己安静下来，他恨得用每一秒的时间和谢危邯说，问他小时候的事，问他最近的事，问他喜欢什么喜欢什么……

谢危邯一一回答，沈陆扬敢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怕自己控制住。

饭桌上，谢危邯拆开了那个苹果，摆了最中间。

沈陆扬被谢危邯一口口喂着吃，和他分着吃掉了苹果。

很甜很甜。

谢危邯认认真真地吃完了他做的那几盘很辣的菜，像口味一夜之间改变了一样。

吃完饭沈陆扬本想带他去游乐场，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游乐场会开门。

像老天也想让他完成答应谢危邯的事。

谢危邯打开电视，调出了沈陆扬最喜欢的电影，抱着他窝沙发里。

窗外雨点砸落的啪嗒声，电视里柔和的电影音乐，身后溢散的温热红酒香，圈住了沈陆扬的整个世界。

时针的转动像被人作弊过，沈陆扬努力地挽留，依旧匆忙地踏入了11的位置。

沈陆扬脸上表情再也控制住，红着眼睛，紧紧攥着谢危邯的手，无力地期待可以攥住他。

嗓音嘶哑：“我以为……我还会留下一段时间。”

至少还时间去游乐场，陪他逛校园，了解十八岁的他，教会他什么是喜欢……可他马上就要离开了，还什么都没做。

“我很幸运，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眼底的泪模糊了视线，沈陆扬吻着谢危邯的手背，“我遇见了两个时间的你，得到了双倍的爱。”

谢危邯低头埋进他颈侧，嗅着即将消失的热可可，眼睫垂落，低声问：“医生，你会记得我么？”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沈陆扬毫迟疑地点头：“我会记得你，论是哪个时间的你，我都会记得。”

谢危邯低低地笑着，轻吻他耳后，温柔地呢喃：“我像懂了。”

沈陆扬茫然地看着他，眼眶通红：“什么？”

谢危邯眼神深深地看着他，弯着唇角：“没什么，我爱你。”

他像懂了，什么是喜欢。

像要冲破心脏，融血管，撕裂皮肤，蔓延到全身每一个细胞的酸涩和舍……告诉他，他深爱着怀里的人。

23点58分。

雨过天晴，满天繁星。

沈陆扬一眨眨地看着谢危邯，嘴唇颤抖，眼泪从眼眶掉落，更咽：“我要走了，还没带你……去游乐场呢。”

谢危邯蹭着他鼻尖，吻掉落下的泪，明明十八岁，从始至终都安慰沈陆扬：“你可以带三十一岁的我去，记得给我买一个苹果，我最喜欢苹果。”

沈陆扬抱住他后背，抵着他的额头，哭着笑出来：“要用一个吻和我换。”

谢危邯唇角勾起，“啊。”

殷红的唇缓缓靠近，沈陆扬抿起嘴唇。

即将触碰的瞬间，周围忽然安静下来，空气中飘散的红酒香都静止住。

谢危邯眼睫微垂，保持着拥吻的姿势，静止沈陆扬面前。

00：00。

【时间线修复完毕，请宿主立刻离开！】

沈陆扬眼前一瞬间模糊得看清谢危邯的脸，他收紧手臂，低头用力吻住了谢危邯。

嘴里是苦的咸的，也是染着红酒香的。

“我爱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找到你，去爱你。”

“要等我啊。”

沈陆扬的身影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渐渐透明。

最后为虚无，消失见。

周围依旧静止，连漂浮的灰尘都没变，只那双看着面前虚无空气的漂亮眼睛，渐渐湿润泛红。

像染血的宝石，漂亮而绝望。

脑海里笑着说“我是你爱人”的人影飞速变淡，用尽全力挽留，也无法阻止他被另一个人影取代。

所刻进血肉的记忆都被剜出，修改。

他记得了。

他忘了什么。

……

没系。

他还知，知他忘了。

被刻意篡改过的记忆变得可可无，他脑海里只剩下一点点几可见的执念，疯狂又虚弱地重复。

“你忘了什么，很重要，比你自己还要重要”。

为了这份重要，十八岁的谢危邯就算被系统清除掉所“沈医生”的记忆，也会毕业时，见“兰江五中”四个字停下脚步。

追随着那一点点虚弱至极又永消散的执念，他放弃所的未来，用一句“这所校很意思”打发掉所人，义无反顾又理所应当地去了那所普普通通的高中，等一个已经看清模样、记得名字、知会会出现的人——

他甚至确是一个人，还是一件事，甚至于，只是他“病入膏肓”后的一场美的臆想。

但他等了，一等就是九年。

一年没很长——每年秋天他都会莫名生出这想法，仿佛一个声音心里安慰他，让他再等等。

终于，第九个秋天，前一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他的心跳总是莫名其妙变得很快，像是疯狂期待着什么。

下午，办公室门忽然被推开，新来的物理老师神情变得尴尬可爱，目光躲闪着问他要要去吃饭。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

尽管他连所谓的记忆是什么都知。

但记忆里的人，是真的。

to扬扬：

一个人，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就算被清空了记忆，依旧阴暗孤寂的世界里安静地等着你。因为你答应过他，你会找到他，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