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番外 等回来了他的猫儿(2 / 2)

卢婶子点头,又叹了口气:“那丫头也是个苦命的,离开寨子后遇上战乱,王婆子死了,她一个女子孤苦无依,后来入了娘子军,听说还上过青州城楼杀敌,她脸上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不打仗了,青州这边的娘子军也遣散了不少,她因为杀过两个北戎人有功,去衙门里做事了。早些年我说她不像是王姐姐带大的孩子,如今瞧着又像了。”

林昭虽是娘子军主帅,可手底下娘子军最多时有数万人,她不可能接触到麾下每一个人。因此对王秀参军一事,毫不知情。

她听卢婶子说着这些,回想起自己方才见到的王秀的模样,心口一下子涌入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只是突然觉得,她和阿筝姐姐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并且还应该继续在这条道上走下去。

至少要让女子的功绩,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女子在这个时代有更多出路,让后世人再也不拿女子孱弱当看不起女子的借口。

去洞房见新人时,林昭将林尧的话转述与了杨毅和何云菁。

杨毅自是许诺不会辜负何云菁,何云菁却是红着眼对林昭道:“阿昭,谢谢你,也谢谢林大哥,当年……是我不懂事……”

林昭笑道:“新婚大喜的,莫哭,都过去了,我一直拿你但阿姊看的。”

何云菁这才重新笑开:“有林大哥那样的兄长,阿昭这样的姊妹,是我的福气。”

林昭说:“好好过,等你们孩子出生,我要第一个送长命锁来。”

何云菁和杨毅对视一眼,羞红了脸,低声应好。

从青州回去,看到故人都好,林昭心中安宁之余,又有几分怅然若失。

她猜到或许是秦筝找岑道溪问过话的缘故,岑道溪好些日子都没来找过她了。

岑道溪之前一直想和她谈谈,才缕缕堵她,但那时候林昭心里乱,自己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才一直躲着他,不敢相见。

此番青州之行后,林昭觉得可以给岑道溪一个答案了。

她头一回主动邀约岑道溪去茶楼。

岑道溪自是应约的,只不过在看到林昭客客气气唤他“岑大人”时,大概也知道她的决定了。

林昭说:“我是山贼窝里长大的,蛮性未受过多少教养,不曾读书,只勉强识得几个字,岑大人学富五车,乃大楚栋梁……”

岑道溪把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嘴角噙着薄笑:“林小将军特意约岑某出来,就是为了同岑某说这些?”

林昭稍作沉默,随即起身对着岑道溪一揖:“多谢岑大人爱重,但昭实在是受之有愧。北戎都护府已建成,昭想请旨前往北戎,此去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大人另聘佳妇,昭一定诚心祝贺……”

“你想做什么,去做便是。”岑道溪没动怒,但目光里分明透着丝丝凉气:“岑某的心意虽不贵重,林小将军不想要大可不要,倒也无需说些递与他人的话来。”

他起身礼节周到地说了句“告辞”。

林昭坐在雅间里,望着他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清茶出神。

她想,她大抵是把人伤到了,不过感情的事,还是尽早说开了好。

林昭看着茶楼外泛起淡黄的树梢,这才惊觉竟已经入秋了。

林昭请旨的折子递上去后,朝堂上自然也是吵了一番后,她这有史以来第一个封疆女使才被准了下来。

原本楚承稷是希望林尧去,等林尧在北戎呆上五年回来,不管是资历还是磨砺,都会更上一层楼。

但林尧得知林昭也递了折子后,同林昭彻谈了一夜,在二天烧掉了原本自己请命去北戎的折子。

他说:“我这不是让你,是知道你去北戎,会比我做得更好。”

林昭觉得眼眶发热:“哥。”

林尧说:“你不是豹子了,是鹰,去看看更广袤的天地也好。”

林尧这一关过了,却还有满朝文武。

林昭作为北戎封疆都护使的待定人选之一,她和林尧都得回避最终人选的决议。

一切尘埃落定后,林昭进宫去向秦筝辞行时,才从秦筝口中得知,舌战群儒让她成为北戎封疆使的,是岑道溪。

林昭在秦筝跟前,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秦筝说:“别哭,岑大人懂你的志向,也愿意帮你完成你的志向。阿昭,这么多人在后边支撑着你,你替大楚所有女儿去迈出这一步。”

喀丹曾那般羞辱林昭,北戎落败后,最后成为北戎封疆使的去统治那片土地的,却是曾被他羞辱过的大楚女子。

这足以被史官编写成传记,为后世人所传颂。

大楚的女子,也会永远以她为荣,在男子跟前骄傲地抬起头颅。

前往北戎的前一天,林昭骑马路过岑府,隔着街口在岑府门前驻足了片刻。

她离去后,门房将她在门口徘徊的事告诉了岑道溪。

岑道溪捧着手中书卷头也没抬,只说了句:“退下吧。”

书房的门被掩上,岑道溪往椅背上浅浅一靠,看着窗外南归的大雁,一言不发。

那只雪夜里蜷缩在他怀中伤痕累累的小猫,要藏下自己满身的伤,去更广袤的天地了。

林昭离京这天,秦筝亲自去城门口为她践行。

林尧也在,他骑马送林昭走出十几里地都还没折返的意思,林昭催了他好几次,他才勒住马缰,在矮坡上目送林昭的军队走远。

林昭在马背上将身板挺得笔直,一直没让自己回头。

绕过一个山弯时,陡然发现前面路口还有一辆马车。

有人负手立在马车跟前,身姿笔挺如一棵苍松。

喜鹊骑马落后林昭半步,看清马车前的人,半是惊喜半是忐忑:“将军,是岑大人。”

林昭在马背上同岑道溪四目相接,一直到大军走过那岔道口,二人都没说一句话。

五年的光阴过得很快,也过得很慢,北戎和大楚通商,贸易往来频繁,林昭还在秦筝的出谋划策下,在草原上盖起了书院,会中原话、也识得中原字的北戎人越来越多。

北戎人通过宜地耕种,用牛羊和大楚换取谷物布匹,再不用在严冬腊月忍受饥寒,没了生存上的威胁,日子甚至越过越好,自然也很难提起战意,慢慢接受了大楚都护府的存在。

林昭一直没中断过跟大楚的来信,她去北戎的第二年,秦笙和谢桓如期成婚,她托人带了厚礼回去。年底林尧娶了陆家嫡女陆锦颜,秦筝那边也传来喜讯。

第三年,谢小公爷不知怎地,拐跑了裴闻雁,裴闻雁没有娘家人,秦筝从大楚国库拨钱款为她筹备嫁妆,以公主之礼下嫁,据说送亲的队伍,当真是排了十里地有余。

林昭便是在一封封信件中,知道的小皇子会走路了,会说话了,开始背千字文了……

秦筝一直很忙,她寄去汴京的信,常常会晚几个月,才从其他州府寄回来的,秦筝在信里说,她规划的驰道已经动工,山海堰也在一点点修建。

林昭光是看那些变迁的信址,都能猜测秦筝究竟跑了多少地方。

这么多信件,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提岑道溪。

五年后林昭任期满,被调回京城。

汴京城门口,一人静候在那里,身着一品仙鹤纹绛紫官袍,面上少了当年的傲气,多了光阴里沉淀下来的儒雅清正。

他看着林昭,依然是那句:“我娶你。”

从塞外归来的女将军一身戎甲风尘仆仆,坐在马背上朗声笑开:“好啊。”

泰安六年,他等回来了那只猫儿。

不复孱弱,却还愿意窝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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