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奇怪的他 怪物才会有一百张脸(2 / 2)

漂亮炮灰[无限] 小阿芬 7110 字 9个月前

与生俱来的钝感力,让他在受伤的同时,又只能比谁都清醒。

他不需要任何人奖励一样无缘无故加注给他的爱,和莫名其妙的可怜。

他就是他,他永远要只爱自己,才对得起自己。

……

重置的世界里,怀姣的爷爷还和曾经一样,于凌晨四点多,在村中百余亲友的陪同下,起棺上山。

村里最深处的大山,是怀姣奶奶曾经住过的观音尖岩屋,奶奶走后,又长眠此处。

爷爷生前百般交代,一定要和奶奶埋在一起。所以奶奶的坟旁,又开了新坟。

周围的荒草树木,都被清扫了干净,只余下雨后湿润的黑色土地。

红色的鞭炮从半山滚落,铺到山底。

凌晨还未亮的天空中,黄纸烧起,点燃山中微光。

哀泣的哭声,婉转从坟前响起。

入殡仪式上,乌泱泱跪着一片披麻戴孝的怀家人。

怀姣跪在坟前,长磕下头。

他闭着眼睛,额头伏在草甸上,在心里,再次和爷爷说了再见。

前方,是道士提着拂尘,在漫天烟烬中,悠长诵念道——

“先者长辞,后生齐聚;百零八者,族家长荫;往者无憾,来者无忧……”

“长孙怀姣,佳质纯心,无病无灾,逢凶化吉……”

……

怀擎和怀州拿着打火机,小跑下山。

天还没有完全亮,怀姣让叔叔们提前赶走,让他带着沈承遇躲开一会儿的炮仗。

怀姣和沈承遇为了避开,只能摸黑走后山的另一条小路。

小路往下,连接的是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溪。

以前的怀姣和怀擎他们,最爱来这里翻螃蟹。

溪里的石头搬开,水还浑着的时候就要伸手进去摸。怀姣怕被螃蟹夹,就只能蹲在一旁看怀擎他们翻,有次怀州的手被大螃蟹夹住,甩也甩不掉,痛得哇哇地哭。

怀姣比他还怕,早就躲在怀擎后面去了,只露出两只眼睛慌张看着他们。

后面见怀州还是哭,又怕被大人骂,怀擎就在旁边出主意,让怀姣抱抱他们、亲亲他们,他们就不哭了。

怀姣于是就做出一副哥哥的样子,抱着他们亲两口脸蛋。

怀州的手指上还吊着螃蟹,指尖都被夹紫了,但是被怀姣一亲居然真的就不哭了,直搂着怀姣不愿意撒手。

最后他们的翻的螃蟹,都要用荷叶包着,带回去让爷爷给他们炸来吃。

怀州还要把那只炸得金灿灿的、夹住他手的大螃蟹让给怀姣。

后来他们有经验了,才知道被螃蟹夹之后不用小堂哥亲,只用把手放回水里,就能让螃蟹松开。

怀姣想到这些,又忍不住笑。

“原来你有酒窝啊……”沈承遇在旁边愣了半秒,下意识说了句。

怀姣赶紧抿住嘴巴,皱眉说:“这都不知道……”

“你又从来不对我笑,我怎么会知道?”

“你总惹我,我为什么要笑。”

“我以后不惹你了。”

沈承遇认真跟他保证:“我以后都不惹你了。”

怀姣才不会相信他的话,他蹲在小溪边,安静了半刻后,突然,朝沈承遇问出一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眼前情境中,怀姣所问的,分明应该是在问他……为什么会陪着自己来到乡下。

可沈承遇却好像真正听懂了一般,低声回了句:“不知道。”

沈承遇也说不清楚。

很多事情都莫名其妙,难以说出理由。

但他看着怀姣,第一次控制不住,犹豫着说:“不知道为什么…”

“我看到你的时候,总觉得遗憾。”

怀姣愣了愣,然后说了声“哦”。

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他垂下头,手指浸入脚边冰冷的溪水中,山上隐约传来长辈的吆喝声,像是在通知怀擎他们,可以开始点燃鞭炮了。

怀姣仍蹲在原地,小溪的远处尽头,朦胧晨雾中,一些莹莹光点,脱隐若现。

“萤火虫……”

“嗯,怎么了?”沈承遇随着他看过去,嘴上道:“山上有萤火虫很正常吧?”

“对,我见过好多的,以前爷爷会用药罐子帮我抓萤火虫,他背着我,走在山上的野坟边,伸手能抓好多好多,装在透明的罐子里,上面扎孔眼,就可以养好久……”

“但是这个时候怎么会有……”

沈承遇挠了下脑袋,小心说:“也许是爷爷变的?”

怀姣笑出来,“你在说什么啊,比人死后变成天上的星星还土……”

“真的好土。”

怀姣说不出话了,他表情奇怪,好像想哭。但是眼泪被硬憋回喉咙里,又被泡涨的海绵堵住。

只能低着头,一直重复说:“好土,土死了……”

“你能憋到现在才哭也是挺厉害的。”

沈承遇叹了口气,似乎也想蹲下身,看一看怀姣。却在下一秒,听见面前人蹲在地上,颤声说:

“没有人喜欢我了。”

震耳的鞭炮声,在这一刻,自山下炸响,昏暗的天空都在噼啪中轰然被照亮——

山的这一边,却好似出现了真空,让怀姣再也听不到周围任何的声音。

他陷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个古怪的小孩,情绪和语言,一直一直,颠倒反复。

“没有人会再喜欢我。”

沈承遇脸色一变,着急反驳说:“怎么会没有人喜欢你?”

“你的爷爷,你的二叔叔三叔叔四叔叔,你的堂弟,怀擎怀州,还有……那些给你送礼物的人。”

“很多人喜欢你,每一个都喜欢,不同性格不同相貌的人,换一百张脸,每一个都会爱你。”

沈承遇在这一刻,甚至感觉到有一种力量,在急切推搡着他的肩膀,促使他说——

“他可能脾气不好,个性很坏,会欺负你,会惹你哭。”

他对你说的每句话都词不达意,口不对心。

但是他从见到你开始,就移不开视线,只要闻到味道,就想追赶你。

“他想救你。”

沈承遇喉咙闷塞,说道:“你要相信,他很想救你。”

“他想保护你。”

“一直陪你。”

“哪里有这个人啊……”怀姣垂着眼,蹲在泥土湿润的溪边,打湿的睫毛晕湿眼下,他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从来都没有这个人。”

怀姣在自己的世界里,比谁都要清楚。他的故事中,害怕是真的,眼泪是真的,被欺负也是真的,被握着摸老人的手更是真的。

没有人来救他。

真实的世界里,他从来不是主角,只是背景可怜,着墨不多,一笔而带的炮灰。

“那我是谁?你看不见我吗?”

沈承遇很高,山上炮仗震耳欲聋,灰烟熏天,炸开的残炮碎屑飞了很远,却全都被面前的人挡住了。

怀姣没有回应他的话,只在烟火尘屑中,嗅到了面前那丝,在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游戏副本里,依旧熟悉的薄荷气味。

他咬了下嘴唇,滚落的眼泪,掉下后,最终被溪边的泥土吸收。

下一刻,山间的第一缕晨光,穿透灰烟,映射在了眼前这条,将要干涸的盈盈细流上。

怀姣的手指浸泡在溪流里,水面斑驳折射的彩色光晕,映亮了他的面颊。

他眼睫颤了颤,最后只嗓音微抖着,含糊说了一句:“你很奇怪,怪物才会有一百张脸……”

“那就当怪物好了。”

沈承遇斩钉截铁,他看不得这个人掉眼泪,言语快于想法地,蹲下身,乱哄道——

“你这么好,怪物也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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