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等封炎回京也该要冬天了吧,这次调配的香正适合冬天用,到时候,她可以去替奔霄洗尘沐香。
想着,端木绯第一次竟有些期待寒冷的冬天快点到来。
“这下估计要等到冬天才能回京了!”
封炎挑帘朝马车外的街道看了一眼,又放下了窗帘,无奈地对着坐在他对面的温无宸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他的蓁蓁,也不知道蓁蓁现在在干什么?
温无宸一眼就看出了封炎在想什么,微翘的嘴角彷如夜空中那皎洁的上弦月,如玉竹般骨节分明的右手闲适地搭在轮椅的扶手上。
自从七月十日,他们代表大盛提出让两位王子重新比试以重择新君后,很快就得到了大王子赤德如和其母族甘松族的同意,紧接着,甘松族又接连撺掇了数族站在了他们这边。
相比之下,二王子牟奈显然势单力薄,他的生母是女奴出身,没有母族的助力,其他九族唯有承巴族愿意支持他,他差点就抗不住,只是以王位已定为由,咬牙坚持着不松口。
对此,宫中的王后许景思一开始没有任何表示,一直从七月十日拖到了七月十五日,许景思才表示,两位王子都受了伤,等他们伤好后再行定夺不迟。
许景思这话一针见血,现在两位王子都重伤在身,暂时都无法进行第二场比试,至此,那些争论才暂歇了下来。
但是,因为新王的登基典礼没有顺利进行,蒲国国内充斥着一种焦躁不安的气息,上至各族族长,下至普通百姓,心里都有些不上不下,像是心悬在了半空中,不知道这王位之争终究会走向何处……
马车不紧不慢地沿着蜿蜒的山路朝山顶的王宫方向行去,那规律的车轱辘声和马蹄声回荡在四周。
今日是王后许景思宣大盛使臣团一行觐见。
从封炎他们六月二十六日抵达都城金逻城后,这是许景思第一次正式召见他们。
驿馆距离王宫不算远,马车驶了没一炷香功夫就抵达了王宫,封炎和温无宸还有在另一辆马车上的慕瑾凡、何大人都在宫门口纷纷下了马车,由伏骞领着他们进宫。
“封老弟,还有几位使臣,请这边走。”
伏骞带着封炎四人一路来到了王宫中央的正殿。
偌大的正殿中,一片金碧辉煌,雕栏玉柱,四面的墙壁上都绘着色彩斑斓、风格显著的壁画,脚下铺着柔软鲜艳的羊毛地毯,踏上去悄无声息。
殿内,早就摆好了案几和坐席,两边那些部族族长以及朝中勋贵重臣已经都入席,席地而坐。
封炎一行人的到来自然也吸引了这些蒲国人的注意力,不过封炎他们的目光则都看向了坐于上首的王后许景思。
头戴华丽的珠冠、身着一件大红色绣花锦袍的许景思正慵懒闲适地靠在座椅的金漆高背上,绝艳妖娆的脸庞上,一双眼角微微上扬的黑眸澄澈而又妩媚,嘴角噙着一抹慵懒魅惑的微笑,浑身散发出一种妖异的风情,就仿佛那传说中迷惑君王、祸国殃民的妲己、褒姒般,倾国倾城。
走在封炎右后方的何大人看着,不禁直皱眉,心里暗道:坐没坐相!
封炎一行人在殿堂中央停了下来,齐齐地对着上方的许景思作揖行礼。
“免礼。”许景思漫不经心地勾唇笑了,形容愈发柔媚,客套地说道,“几位大盛使臣不远千里而来,本应好生款待各位。可惜因为最近吾国立新君之事一波三折,以致都不曾好好招待几位使臣,还望几位见谅。”
“还请几位使臣入席。”许景思抬了抬手,宽大的袖口随着她的动作下滑至手肘处,露出一段戴着两个金镯子的晧腕,白皙如玉,引得殿中不少蒲国男子的目光流连在她的手腕上,眼神中或是流露出痴迷,或是难掩惊艳。
何大人忍了又忍,眉心皱得更紧,几乎可以夹死蚊子了,只觉得许景思露在衣袖外的右腕以及那些男子看着她的目光简直“刺眼”至极。
有伤风化,真是有伤风化!
这个女人真是把他们大盛的脸面都丢尽了!再让她如此肆意妄为,怕是这蒲国甚至于他国都会以为他们大盛是那等无规矩无礼仪的蛮荒之地!
何大人只觉得心火上仿佛浇了一桶油似的熊熊燃烧起来,瞬间直冲脑门,烧得他理智全无。
“王后,”何大人维持作揖的姿态,咬牙硬声道,“贵国先王才刚刚驾崩,王后您可是寡居之人,自当谨言慎行,谨守妇德,以慰贵国先王在天之灵!”
“您乃堂堂王后,统领后宫,母仪天下,更应严以律己,方能为蒲国妇女之表率,令得举国敬服、仿效!”
何大人口沫横飞地说着,殿堂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上方的许景思脸色丝毫不改,甚至还借着捋头发的时候,妩媚地向下方面无表情的封炎眨了下眼睛,神色间透着一抹意味深长。
封炎便按捺住了心头的汹涌,沉默地任由何大人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没了。
何大人见没人反驳,以为许景思哑口无言,训得畅快极了,最后还义正言辞地训道:“王后,您是从大盛嫁出去的,代表着我泱泱大盛的风范,言行更不能这般轻浮孟浪,丢了我大盛的脸面!”
他说得可谓字字掷地有声,慷慨激昂,浑身散发一股正气凛然的浩然之气!
当他的最后一字落下后,殿堂里一片窃窃私语声,在场的蒲国勋贵和族长们有一半不懂大盛语,因此那些听懂的人都与身旁的人交头接耳,把话转述了一遍。
一时间,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何大人,神色微妙复杂,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何使臣,”许景思直起身子来,笑眯眯地看着他,声音娇媚,“你说完了没?”
何大人对着许景思拱了拱手,“有道是,忠言逆耳,希望鄙人这番肺腑之言能对王后有所警示,也不负鄙人千里而来了。”
然而,许景思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庞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板着脸,“啪”地一掌拍在了扶手上,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蒲国的王后,谁准你这般跟我说话?!可是大盛皇帝让你给我捎话的吗?!”
许景思抬手指着何大人的鼻子,毫不掩饰形容间的怒火,如一朵带刺的玫瑰般艳丽逼人。
蒲国和大盛自打许景思和亲蒲国后就是友邦,双方签了和书,蒲国并不似某些小国向大盛俯首称臣,蒲国和大盛的地位是相等的,所以,无论许景思是哪国人,她如今是蒲国的王后,就代表着蒲国,决不比大盛低一等!
坐在殿堂两边的那些勋贵以及各部族的族长皆是暗自点头,觉得他们的王后果然有他们蒲国人的风姿,威仪霸气,不似那些大盛人一个个装模作样得很。
“……”何大人被训得满脸通红,只觉得被许景思当众在脸上甩了一个又一个巴掌,脸上火辣辣得疼,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许景思嘴角又翘了起来,只是那媚艳的脸庞上,笑容冰冷如霜。
“大盛的皇帝莫非是想把我蒲国当作属国吗?!”右边的一个虬髯胡的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以生硬的大盛语说道。
另一个族长立刻轻蔑地接口附和道:“哼,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整个蒲国谁人不知当年是他蒲国的铁蹄攻下了大盛的两州,令得大盛对他蒲国畏之如虎,不惜以和亲求和,两国孰强孰弱可见一斑!
其他勋贵族长也是交投接耳,微微颔首,看着何大人的视线锐利如箭,透着浓浓的敌意与不屑。
“……”何大人的脸色难看之极,就像是一脚踩在了某种不可言喻的东西上,面黄如蜡,嘴巴张张合合了好一阵子,忍不住又道,“许王后,你可别忘了你是我们大盛的郡主。”
这个女人怎么能忘本,帮着蒲国人来折辱他们大盛!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许景思的笑容更深,而那些蒲国勋贵们的脸色则更加不善。这个大盛使臣莫非是大盛皇帝派来挑拨离间的,王后既是他们蒲国的王后,自然以蒲国为尊,大盛为次!
空气微凝,渐渐弥漫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空气中似有火花在“噼里啪啦”地炸响着,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悦耳的男音突然在殿内响起:“如今郡主乃是蒲国的王后,大盛与蒲国乃是世交友邦,大盛诚意与蒲国交好,是以吾皇派吾等出使贵国并吊唁贵国先王,绝无轻辱蒲国之意。”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纷纷转移,从何大人转移到了封炎的身上。
着一袭紫色锦袍的少年俊逸挺拔,精神奕奕,郑重其事地对着上方金漆座椅上的许景思作了一个长揖,那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举止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封炎行了礼后,又转头看向了身侧的何大人,沉声斥道:“何大人,你方才胡言乱语羞辱王后,实在是有违了皇上与蒲国交好之意,还不赶紧向王后致歉!”
什么?!何大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封炎要他向许景思这放浪形骸的女人道歉?!这简直就是对自己奇耻大辱!
何大人的脸上先青后白,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事关两国和谈,如果被蒲国人借题发挥的话……
何大人咬了咬牙,打算为了大盛忍辱负重,他正要俯首道歉,却听上方的许景思淡淡道:“大盛有一句俗语,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何使臣在我蒲国的国土上如此羞辱蒲国的王后,罪无可恕!必须小惩大诫,方能以儆效尤。”
她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在那嵌满奇珍异宝的珠冠映衬下,亮得惊人,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