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好久没见他的蓁蓁了,他想她了!
她应该又长高了吧。
再过半年,蓁蓁就要及笄了,他要尽快回去,为她安排一场最风光的笄礼!
阿辞没能活到及笄的时候,这一次,他要陪着她,他要亲眼看着她完成她的笄礼。
封炎想着端木绯,一不小心就魂飞天外。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方才这句话听在阎兆林、裴大人以及在场的几个武将等人耳中又是另一种意思。
裴大人赞同地说道:“公子,您是该赶紧回京去,听说自从皇上卒中后,京城就一直是由是岑督主主持大局,独揽大权。若是公子您离开太久,难免养大了人心。”
在场的几个武将闻言也是深以为然地频频点头,一个年轻的小将也是附和道:“公子,这里有我们呢,您还是尽快回去吧!”
“不错,南怀这边局势已定,又有我们守着,出不了大乱子。”
谁都知道岑隐此人专权霸道,冷血无情,继续让他把持朝政,由他坐大,将来封炎想要将他扳倒,只会越来越难。
阎兆林沉吟了一下,谨慎地提醒道:“公子,防人之心不可无。”
阎兆林知道封炎和岑隐之间的关系远比外人所知的要亲密,但是诚如他所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无论两人多亲近,一旦涉及到权利与利益之争,便是亲父子与亲兄弟都有可能翻脸,更别说,封炎和岑隐最多也就是君子之交。
封炎神色一冷,乌黑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光芒,寒气四溢。
封炎的表情变化太过明显,殿内的其他人立刻感觉到了,齐齐地噤声,面面相觑。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气氛也随着这寂静变得压抑起来。
封炎慢慢地环视在场众人,声音清冷,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只说一次,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
封炎的眼神明亮锐利,只是这么随意地坐在那里,却如岳峙渊渟,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魄,令人望而生畏。
封炎平日里从不摆架子,对着一众下属全都是有说有笑的,难得看他这样,众人不由肃然。
阎兆林等人连忙都站起身来,对着封炎抱拳应道:“是,公子。”
众人虽然这么应着,但其实心里还有些不安,彼此暗暗地交换着眼神,心里觉得公子待人太诚了。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算是现在岑隐与封炎暂时因为利益彼此合作,将来也会因为利益而崩裂。公子以己度人,恐怕会吃亏。
想归想,却也没人再不识趣地提岑隐,阎兆林干脆就继续说南境的事:“公子,南怀人的北征大元帅历熙宁被生擒后,暂时被关押在昌旭城里。公子以为该如何处置这历熙宁?”
其他几个将士彼此互看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这个素有南怀第一个猛将之称的历熙宁,这历熙宁在原南怀军中和民间都颇有威望。
但是,身为大盛人,这些将士对历熙宁只有厌恶。
这几年,历熙宁率领南怀军在南境攻城略池,不知道害得多少大盛将士与百姓惨死,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封炎沉吟一下,道:“把人押回京城吧。”
把历熙宁押回京城自然是为了让他作为战俘受审,可以预料,按照大盛律法,他一定会被判斩立决。
让历熙宁接受大盛的审判,让他在午门斩首示众,既可以消大盛子民心头一口恶气,也可以向四方蛮夷宣我国威,这是最合适的方式了。
对于封炎的这个决议,自然不会有人有异议,阎兆林立刻就令人飞鸽传书去昌旭城。
说完了正事,阎兆林话锋一转,闲话道:“公子,您打算何时启程回京?您回去后,也该大婚了。”待一切回归正统,公子也该尽快成婚绵延子嗣,崇明帝后若是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也该安息了。
“就这几日吧。”封炎一听到大婚便是喜上眉梢,俊逸的眉目愈发光彩照人,觉得阎兆林这人还真是会说话。唔,他得赶紧想想给蓁蓁捎些什么这边的特产呢。
封炎正思忖着,一个年轻的士兵忽然匆匆地来了,禀道:“公子,圣火教的大长老求见。”
封炎回过神来,挑了挑右眉,约莫也能猜到对方是为何而来,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有请。”
罗其昉等人也是刚从中央广场那边过来,心里也有数,脸上不免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神情。
阎兆林和阎大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其他人的表情有些微妙,不免心生好奇。
就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大长老在方才那名士兵的引领下来了,身后还跟着那个留小胡子的中年教徒和另一名五十余岁的女教徒。
三人走到殿堂中央,齐身给封炎行了礼。
“大元帅。”
这一次,三人是单膝跪在地上,以右手抚在左胸口,俯首看着地面。
这是圣火教的最高礼节,即便方才在祈福仪式上,大长老都没对封炎用这种方式行礼。
罗其昉见状,唇角若有似无地翘了翘。
大长老抬头看向前方宝座上的岑隐,圆盘脸上赔着笑,客客气气地说道:“吾等是特意来向大元帅请罪的!”
大长老心里真是把桑拉吉和苏娜他们恨死了,他根本没想到桑拉吉这个浑人竟然会胆大到在祝祷时淫乱,偏偏与他搅和在一起的人还是圣女,以致圣火教怎么也撇不清干系。
若非是他们,自己何至于要对封炎如此卑躬屈膝。
今日是圣火教与封炎的第一次会面,也会决定双方今后的地位与关系会走向什么样的方向,本来他还想让封炎见识一下他们圣火教在南怀数百万百姓心目中超然的地位,震慑一二。
现在计划完全被破坏了!大长老的眼角跳了一下。
封炎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大长老三人,一句话也没说。
对于封炎来说,苏娜、桑维帕他们弄出来的事,不过是一个可以借此立威、打压圣火教的机会。
本来封炎是有意在怀州逐步推广佛教与道教,但也只是为了巩固大盛的政权,削减圣火教的影响力。
封炎的沉默让大长老原本就忐忑的心更没底了,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心里发慌。
他们圣火教虽然有数百万的信众,但是这些人都只是普通百姓,而封炎是靠武力拿下了怀国,手握兵权,如果封炎真想打压他们,对于圣火教而言,也会平添不少麻烦。
为了区区一个圣女,不值。
更何况,对圣火教而言,当务之急是在新朝继续维系它超然至高的地位!
弹指间,大长老已经是心绪百转,心里很快有了决定,又道:“大元帅,为了表示我圣火教的歉意,我教会立刻夺了苏娜圣女之位,另择圣女。”
封炎还是沉默不语,漫不经心地抬手掸了掸肩头根本不存在的尘埃。
大长老随着封炎的动作心口一跳一跳的,心里更没底了。
封炎他到底想怎么样?!
就算是买个东西,总要先提个价钱,大家才好讨价还价一番吧?
除非,封炎根本就不想给他们商量的余地?!
大长老的面色又是微微一变。
这时,封炎终于开口了,笑眯眯地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就不要圣女了。”
他嘴里说着“不如”,其实语气根本就不容人质疑。
大长老的面色霎时就变了。封炎的意思是,圣火教从此就没有圣女了。
圣女在圣火教中具有非常神圣的地位,代表他们世俗之人与火神之间的纽带,当圣女献上祝祷舞时,火神就会从天上降临并附身在圣女的身上,赐福于圣水,再由圣女将圣水赐予信众,才能把火神的信仰犹如传递火炬一般传扬开去……
这是圣火教传承了几百年的传统。
没有了圣女,这数百万的信众就如浮萍,感受不到火神的恩泽……
“大元帅……”大长老想含糊地先蒙混拖延过去,毕竟圣女事关重大,也不是他说舍就可以舍的。
他若是贸然答应了,待他回去圣火教,也无法向其他长老们和教徒们交代,甚至可能让其他不服他的长老们抓到他的把柄,并引来教内的分化,影响到他在教中的地位。
然而,封炎根本就不想听他说那些废话,直接转头对罗其昉道:“罗其昉,我看这怀州的百姓尚需要教化。”
罗其昉闻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立刻配合地提议道:“公子,不如属下派人回大盛请白马寺的慈恩大师过来给此地的百姓讲讲经,让他们也沐浴于佛法之中,体会一下何为佛法无边。”
在场的其他人也品出几分味道来,纷纷出声附和:
“慈恩大师佛法高深,末将几年前也曾在白马寺听过大师讲经,真是受益匪浅啊。”
“是啊是啊。还有皇觉寺的几位大师也都是得道高人……”
“……”
他们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似乎根本不在意大长老想说什么。
大长老仿佛被掐住了喉咙似的,哑然无声,心里更发憷了,与身旁的中年教徒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都心知肚明,今天的事是恐怕不可能善了。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封炎应该早在寻机会想要压制他们圣火教,而苏娜和桑拉吉的丑事让封炎寻到了由头。
事已至此,必须当断则断,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今日要是不给封炎一个说法,恐怕连“商谈”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大长老那双精明的眼眸里似是掀起一片惊涛骇浪般,海浪起起伏伏,好一会儿,才归于平静。
他心里终于还是有了决定,咬牙应了:“大元帅说得是,圣女不要也罢。”
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大长老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心底的一座高塔似乎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了。
他只能告诉自己,为了圣火教的延续,这是必要的牺牲,在这个时候,与这位大元帅杠上,对于圣火教,有百害而无一利。
封炎的目光终于又看向了正前方的大长老,唇角勾了勾,并不意外对方的屈服。
在强大的兵权跟前,无论这位大长老的心里有什么样的弯弯绕绕,都只能选择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