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博十分郑重地对着慕炎行了礼:“参见摄政王。”
一旁的肖天闻言有些傻眼了。慕炎的手下的人都称呼他为公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唤慕炎。
这个蔫坏蔫坏的京城人是摄政王?
肖天微微张嘴,目瞪口呆。
他本来以为那对冤大头表姐妹的家世已经很吓人了,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一个是首辅家的姑娘,现在他居然还和摄政王称兄道弟起来了?
肖天总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有些玄幻。
对于这位传闻中的摄政王,肖天也有几分听闻。
无论是崇明帝被正名,还是崇明帝留有遗孤的事,早就公告了天下,这两件事都曾在大盛掀起一片波澜,更别说,这位崇明帝之子还拿下南怀为大盛新添疆土,建下了不世功勋。
对于那些普通百姓而言,足以为之称道许久。
毕竟,比起昏庸荒淫的今上,崇明帝之子慕炎更像是百姓期盼中的明君。
肖天眼神古怪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一丈远的慕炎,心里的疑惑更浓了:慕炎是摄政王,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亲自从京城到晋州走这么一趟,是专程为自己来的?
这件事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很难相信呢!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肖天心底再次浮现这个疑问,眉眼挑了挑,一抹幽光在眸底流动闪烁。
这时,慕炎的目光对上了肖天的,随手指着一旁提着药箱的大夫道:“让军医看看你的伤。”
那大夫躬身立在一旁,打量着肖天,心中多少有些好奇肖天是何身份,能有资格与摄政王齐坐。莫非是哪位宗室勋贵家的子弟?
肖天起身对着那大夫拱了拱手,“劳烦您了。”
那大夫诚惶诚恐,直道“哪里哪里”,之后,就跟着肖天一起去了隔壁的次间。
后方传来慕炎平淡的声音:“王大人,你带兵清扫一下大宁山周边几县,若是发现流匪,死活不论。”
“末将遵命。”王英博连忙领命。
肖天压抑住回头的冲动,心道:这被动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可他现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伤患也只能先养伤了。
别的不说,简王府的厨娘手艺可比这里的和尚好多了。事情还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是不是?
肖天乐观地想着,走一步是一步吧。
军医果然擅长治外伤,他给肖天刮了腐肉,处理了伤口,又重新伤药后,肖天简直是宛如新生,当晚,伤口就止血了。
到了第二天,肖天的脸色就红润了不少。
与此同时,捷报连连。
王英博已经带人扫荡了周边三十里,郑校尉率领的火铳队也于正午回建宁寺复命,也是大捷。
“两千匪徒已经全数拿下,俘虏五百,其余歼灭!”
郑校尉都不好不意思用大捷,毕竟打几个土匪而已,这些土匪不过是一盘散沙,既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也不懂战术,就跟大人与小孩之间的差距,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而且,他们还是在知道对方部署的情况下去打,这要是再没有大捷,也太丢脸了!
确信周边无虞,慕炎就下令香客们可自行离开。
但这个时候,香客们已经不急着走了。
“军爷,我们想给摄政王磕个头。”一个青衣老妇毕恭毕敬地对蒲姓小将道,“军爷放心,老婆子不敢打扰摄政王,只想在外面给他磕个头。”
自昨日晋州中卫的指挥同知王英博赶到后,慕炎的身份就在寺中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
如今大部分香客都已经知道原来这个贵公子模样的青年竟然是传闻中的摄政王。
对于这些普通百姓来说,摄政王那可真跟天上的神仙没两样了,本来是活在口耳相传中的人物,如今竟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岂不就跟神仙下凡差不多了?!
这些香客们既惶恐,又觉得荣幸。
“是啊是啊。”一个中年妇女两眼放光地说道,“摄政王爱民如子,我们也想表示一下我们的心意。”
瞧瞧,他们来寺庙上香遇上了土匪,摄政王亲自带兵来剿匪,这位摄政王真是爱民如子,就与从前崇明帝一般,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香客们一个个觉得自己真是有福气的人,这些事等回去后也足够他们作为后半辈子的谈资了。
面对这一双双熠熠生辉、目露期待的眸子,蒲姓小将有些没辙。他比较擅长对付那些个蛮横、不讲理的莽汉刁妇,对于别人的轻言软语,反而不会应对。
方脸小将知道同袍是个面冷心热的,心里好笑,替他应下了:“我带你们去吧。你们磕个头就算了,别惊扰了贵人。”
“那是那是。”
几个香客连连拍胸脯赢下。
他们也确实安分得很,只规规矩矩地在屋外磕了头。
等香客们走的时候,慕炎特意让晋州中卫的人护送他们下山一直返回大宁县,这些香客愈发感恩戴德,一个个对摄政王是赞不绝口。
有下山的香客,就有不急着赶回去的香客,那些乡绅人家或者小官门第的家眷干脆只派人回家送信道了平安,先留在寺中不走了。
毕竟能见到摄政王可是福气,能与摄政王住在一个寺庙礼佛那是天大的福气,这一辈子可能只遇得上一次的好事,自然留下了蹭蹭摄政王的福气。
建宁寺因此还得了一些额外的香火钱,更有人提议要为寺中诸菩萨重塑金身,让寺中僧人不禁感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对于那些香客的小心思,慕炎一无所知,此刻他正在面会简王太妃。
“太妃,您要不要回京?晋州毕竟还不太平。”慕炎找简王太妃的目的就是想劝对方回京城。
“……”简王太妃沉默了,慢慢地捻动着手里的佛珠,心里还有些迟疑。
对她而言,建宁寺自然是其特殊意义的,这里是她与君霁初遇的地方,当初她成亲后,三年无所出,也是在这里求得了长子君然……
君霁先去后,她就立誓要在这寺中为夫守孝三年,又岂能朝令夕改!
可是,就如慕炎所说,晋州的局势不太平,这次是有惊无险,却也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出事。
她也就罢了,总不能让女儿和儿媳陪自己在这里冒险。
见简王太妃意有所动,慕炎又劝道:“太妃,您要礼佛,也未必要在建宁寺,不如去皇觉寺如何?”
舞阳也知道建宁寺对简王太妃的意义,沉默地坐在一旁。
君凌汐同样没劝,以她对母妃和慕炎的了解,结果可想而知,根本没什么悬念。
对于回京城,君凌汐还是很期待的。
这山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回京的话,端木绯和涵星她们还可以偶尔来王府看看她,而且,她们也能第一时间得到北境的军报。
大哥安好,她们三人才能安心。
君凌汐压低声音问坐在身旁的肖天,“小天,你是不是也要一起回京城?”
“……”原本正在美滋滋地吃着点心的肖天闻言差点没噎到,觉得这位君姑娘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他连灌了好几口茶,才把卡在喉咙口的点心咽了下去。
他当然不想去京城,毕竟泰初寨那边还危机重重,谁也不知道徐大坚的下一步计划,他就像是埋在泰初寨中的火药,不知何时会爆炸。
肖天巴不得尽快赶回泰初寨去,问题是,好像他作不了主?
肖天下意识地朝自己的左肩看了一眼。
君凌汐还以为肖天是在担心他的伤,目光朝他因为包扎过而显得有些臃肿的左肩看去,道:“小天,军医治疗外伤虽然尚可,不过你的伤得重,还是得找一个太医瞧瞧。不然,你这左臂就是不废,恐怕也要吃些苦头。”
君凌汐虽然不懂医术,可她是将门子弟,无论是君霁还是君然,身上都有不少陈年旧伤,有的旧伤在风雨天就会发作,可不好受。
“听我的,准没错。”君凌汐越过两人之间的小方几拍拍他的右肩道。
肖天抬起右手在自己的左肩上轻轻地抚了一下,只是这么轻轻一碰,左肩上就传来刺骨的痛楚。
他抿了抿唇,眼神恍惚了一下。
当时,那一箭本来是冲着他的心脏来的,也是他躲得快,那一箭才射偏了几寸,射中了他的左肩胛骨,让他死里逃生。
但他随后又落水,那一箭又带着倒钩,拔箭时伤上加伤,他早就做好了这条胳膊会废了的打算,昨日军医看了他的伤后,就直言他的左肩以后恐怕受不得重力,无法恢复如初,阴雨天伤口更是会疼痛。
但是,已经比他预料得要好了。
肖天的双眸微微变深了一些。
他还有右臂,他还留着这条命,已经是运气好了。
窗外,微风隐约传来了喃喃的诵经声,庄重虔诚,屋里点着檀香,淡淡地飘浮在空气中,听着佛音,闻着檀香,令人心情祥和宁静。
简王太妃闻声朝窗外看去,窗外的阳光倾泻于庭院中,外面姹紫嫣红,雀飞蝶舞,根本看不出前夜发生过什么。
简王太妃手里捻动的佛珠串停了下来,表情也变得沉静下来,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们随你回京。”
她口中的“我们”自然包含了君凌汐和舞阳。
君凌汐和舞阳相视一笑。
“太妃您让人收拾一下东西,今天下午我们就启程吧。”慕炎笑道。
解决了简王太妃,慕炎的目光就看向了肖天,笑意盈盈。
慕炎的凤眼十分漂亮,微笑时,眸子里闪着璀璨的流光,但是肖天却觉得被这双眼睛惦记上的感觉让人心里发毛。
“小天,你也一起回京城吧。”慕炎用的是陈述的口吻,笑容和煦。
肖天再次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倒竖。他觉得他还宁可回去和徐大坚撕破脸,也不要和这位仁兄打交道。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