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疑惑地抬眼看着楚青语,不解其意。
楚青语神秘地笑了笑,“舒云,可知道三皇兄那里有一位康二姑娘,与四皇妹那里的康五姑娘是姐妹。据我所知,她们姐妹不和。”
说着,楚青语唇畔的笑意更浓了,眸底明明暗暗,想起了不少往事。
上一世,皇帝南巡时,三皇子慕祐景带了一位康姑娘回京,安置在了京城的一处宅子里。
直到他成亲后被皇帝封为嘉亲王,出宫开府,那位康二姑娘才被接进了王府,成了康姨娘,颇得慕祐景的宠爱。
两年后,嘉王府又来了一位康姑娘,就是康五姑娘康云烟。
康云烟极尽所能地勾引了慕祐景,也成了王府的一名妾室。
两姐妹像是上辈子的仇人似的在王府的后院争风吃醋,斗得死我活,最后是康二姑娘康云霞败了,香消玉殒,被一张破席子裹了就扔到了乱葬岗。
康云烟则在嘉王府风光一时,还被封为皇子侧妃。
彼时,几乎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嘉王府里的这场姐妹斗,各种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所以楚青语也知道了。
而且,她还知道得不少。
康二姑娘和康五姑娘是同父不同母的姐妹,康五姑娘是康家嫡女,而康二姑娘的生母方氏则是康老爷的平妻,也是与康老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
康夫人与方氏素来不和,因此康家这对姐妹在闺中时关系一直不好。
这年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康二姑娘得宠时,想来那方姨娘在康府也会沾光,康五姑娘身为嫡女又怎么甘心被庶房压在头上,也难怪她为了爬上去不择手段,宁可与姐姐共侍一夫,甚至于最后要了亲姐姐的命!
这位康五姑娘显然是个狠人。
楚青语又端起了茶盅,慢慢地饮着茶水,也不再多说,由着舒云自己想明白。
窗外又是一阵春风拂来,吹得窗户吱呀地摇摆了一下。
舒云的心似乎也随之荡漾了一下。
她心动了。
如果不用她亲自出手,那么就算是出了什么岔子,倒霉的人也不会是她。
舒云深吸一口气,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道:“珊瑚,去打听一下康家二姑娘和五姑娘的事。”
珊瑚心领神会,她们的院子里也有城中富户送来服侍公主的姑娘家,这些姑娘生于姑苏长于姑苏,各府的姑娘们也免不了彼此往来,对于康家姐妹之间的情况肯定知道一二。
“是,殿下。”珊瑚屈膝领命,转身出去了。
舒云喜不自胜地反握住了楚青语的手,笑道:“二皇嫂,还是对本宫最好了,什么都为本宫考虑。”
她那个二皇兄每天想着与三皇兄争来斗去,根本就指望不上。
她完全没注意到珊瑚在转身后,面色就整个变了,手里的帕子几乎被她揉烂了。
三公主做事只凭她自己一时意气,根本就不曾考虑过她们这些奴婢。
可想而知,一旦真的闹出什么丑事,背上罪名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自己……
思绪间,珊瑚走到了门帘前,停了一瞬,才缓缓地打帘,心里想起了可怜的小莲。
小莲和自己自小服侍三公主,到现在也有七八个年头了,她们对三公主忠心耿耿,平日里服侍得是尽心尽力,可是小莲换到了什么?!
三公主为了摆脱与曹秦风的那门婚事,设计了小莲,让小莲与曹秦风……
珊瑚瞳孔微缩,走出东次间后,忍不住回头朝舒云的方向看了一眼。
门帘“刷”的落下,在半空中来回地晃荡着,珊瑚透过那摇晃的门帘朝里面看去,舒云正娇笑着与楚青语撒娇,笑容灿烂明媚。
珊瑚的眼眸渐渐地变得恍惚起来,眼前似乎弥漫起一层淡淡的薄雾。
她心里复杂极了,有迷茫,有忐忑,有哀伤,还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她静立了三息,就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步履匆匆地出了屋,与捧来了芙蓉糕的连翘交错而过。
舒云与楚青语说说笑笑,一直在明瑟阁里用了些午膳,到了未时,方才离开了明瑟阁,她脚下的步履轻快多了,与来时迥然不同。
此时正是阳光最温暖的时候,照得人暖洋洋的,舒云干脆就放缓了脚步,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园中的景致。
初春的沧海林与冬日看着迥然不同,草木纷纷吐出嫩芽,庭院里的绿意渐浓,显得生机勃勃。
走过池塘边的一个八角凉亭时,舒云本想进去小坐,可是还没进去,就听到亭子上方传来了好似鸦鸣似的“呱呱”声。
舒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就见那八角凉亭的亭尖上停着一只黑色的八哥,如金鸡独立般站在尖细的亭尖上。
“呱呱!”
八哥仰天长叫,惊起周围林木中栖息的一片雀鸟,扑棱着翅膀四散而去。
舒云一看就知道这是端木绯的那只八哥,微微蹙眉。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鸟,聒噪得很!
“小八!快过来!”
果然,下一瞬,一个熟悉的女音就从另一个方向远远地传来,涵星拉着端木绯步履轻快地朝亭子这边走来。
“呱!”小八哥应了一声,就拍着翅膀从亭子上俯冲了下去,稳稳地停在了涵星的左臂上。
“小八,飞得也太快了,不能等等本宫吗?”涵星似是玩笑又似是撒娇地对着小八哥说道。
“呱!”
“本宫知道飞得最快了!本宫的琥珀跟比起来可差远了!”
“呱?”
见这一人一鸟鸡同鸭讲地说得欢快,端木绯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得眉眼弯弯。
舒云眼神冰冷地看着端木绯和涵星。
既然她们装作没有看到自己,那么她也没打算拿热脸去贴她们的冷屁股。
哼!
舒云的眼眸愈来愈深邃,一点点地酝酿起了一场龙卷风。
她不屑地拂袖而去,从八角凉亭的一侧快步离开了,头也没回。
“殿下,奴婢方才好像看到了三公主殿下……”宫女从珍不太确定地朝凉亭的方向看了一眼。
涵星顺着从珍的目光也朝凉亭那边望了望,那边早就是空荡荡一片,唯有枝叶在出风中簌簌摇摆。
涵星耸耸肩,没太在意。
大家都住在沧海林,本来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偶然在园中偶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绯表妹,本宫都快闷死了,干脆我们出去玩吧。”涵星一边用手指逗逗小八哥的下巴,一边兴致勃勃地提议道,“炎表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天都不见影。”
她本来还指望着他带她们出去玩呢。
“……”端木绯抿了抿小嘴,小脸上有一些复杂。
最近封炎一直很忙,其实她大致能猜到他在忙什么,只不过,她实在不敢细想……
端木绯习惯得放空了脑子,正色道:“涵星表姐,我们自己出去玩吧。”
两个小姑娘老老实实地在园子里待了十来日,心都有些痒痒了。
而且……
两人心有灵犀地抬眼朝上方碧蓝的天空望去,今天天气多好啊!
前几日一直细雨蒙蒙,虽说江南的春雨别有一番诗词中的韵味,可是这下雨天委实不适合出门,大部分的时间,两个姑娘都是窝在屋子里画画图逗逗鸟写写字聊聊天,早就闷得发慌了。
她们俩说干就干,当下就回了问梅轩,换上男装后,就跑出去玩。
一旦起了头,表姐妹俩就刹不住了,连着几天是天天都出门,把姑苏城里大大小小的铺子都逛遍了,买料子,买首饰,买摆设,买字画,买书籍,买文房四宝……
但凡是她们感兴趣的,一概掏银子买,每天都是满载而归。
从珍几乎都愁了,这回去要多装几辆马车啊。
然而,两个主子毫无所觉,只恨不得把整个姑苏城都搬一半回去。
这一天,表姐妹俩又翘了张太傅的课,巳时就出了门,没想到逃得了张太傅,却逃不了曾举人。
“我大盛泱泱大国,乃是天朝上国,国土疆域数百万里,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正是因为我大盛繁华似锦,才引得周边那些蛮夷小国觊觎在侧,不过蛮夷终究是蛮夷,迟早臣服于我大盛的威仪之下!”
“大盛能有这片盛世繁华,多亏了官家治国有方……”
“……”
没听几句,两个姑娘连手上喝了一半的茶也顾不上喝了,迫不及待地从茶馆里出来了。
涵星回头朝大堂看了一眼,里面的茶客全都仰首望着二楼走廊边的青衣举子,一个个瞳孔中熠熠生辉,仿佛在瞻仰着什么圣贤一般。
不仅如此,街道还有不少人闻讯而来,一个个步履匆匆。
“黄兄,快点啊,我还想好好听听曾举人的真知灼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