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夫人再次看向了端木宪,想着对方好歹是外孙女的亲祖父,压抑着心头的不满。
她定了定神后,语气稍稍放柔,又道:“亲家,老身方才私下试探了纭姐儿几句……依老身之见,纭姐儿怕是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端木宪楞了一下,李太夫人这话虽然没有完全挑明,但是言下之意分明是说——
“亲家,你的意思是纭姐儿心里有人了?!”
端木宪略显急切地问道,喜形于色。
这可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了!
纭姐儿这都快十八了,正是适合成亲的年纪,这要是看准了对象,那就可以赶紧办喜事了!
今天得空了,他就去翻翻黄历看看哪天是黄道吉日。
他们端木家已经好些年没有办喜事了!
端木宪早就把端木绮嫁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时间有些紧,幸好,四丫头的嫁妆应该备得七七八八了,可以先挪给纭姐儿,他回头再给四丫头多补上一倍就是。
对了,还有曾外孙的名字也该早点取了!
李太夫人看着端木宪那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心里的恼怒忽然就一扫而空了,觉得他毕竟是个大男人,总不能指望他如女子般细心贴心。
李太夫人抚了抚衣袖,又道:“亲家,这件事你先别急。老身会想法与纭姐儿、绯姐儿她们打听打听……”
说着,李太夫人顿了顿,想着过去半年端木绯跟随皇帝南巡,知道得恐怕也不多,便又问端木宪道:“亲家,你可曾听纭姐儿提起过哪家公子?……或者她和哪家公子有往来的?”
端木宪动了动眉梢,略一沉吟。
端木纭平日里基本上都待在府里,也就是偶尔出去京中开的两间铺子看看,往来的也多是舞阳、涵星、云华等姑娘家,要说公子,也就是李廷攸这个表兄,还有……
“岑隐……”
端木宪下意识地脱口道。
“……”李太夫人疑惑地看着端木宪,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然而,端木宪已经被自己惊住了。
他怎么会提岑隐呢?!
也许因为岑隐是四丫头的义兄?
端木宪清了清嗓子,捋着下颔的胡须道:“亲家别在意,许是我搞错了。”
李太夫人一言难尽地看着端木宪,才刚起的那么点好感又消失殆尽了,心里暗暗摇头:这个老儿当首辅成,当人祖父实在是不尽责,不靠谱!
算了算了,这老儿是指望不上了,她还是自己打听打听吧。
端木宪想着端木纭的婚事,一时就把之前要说的事忘记了,两位老人家一起去了花厅,花厅里的几个小辈连忙起身相迎。
“祖父(外祖父)。”
“外祖母。”
管事嬷嬷见人齐了,就跑来请示端木纭,没一会儿,几个丫鬟鱼贯而入,端着盆盘碟碗上桌,五花八门的菜肴把桌面堆得满满当当。
待端木宪率先提筷后,其他人也都放开肚皮地吃了起来。
反正都是自家人,来做客的几人也就不假斯文了,尤其是封炎。
自打上月南巡回京后,他与端木绯见面就不如之前那么方便了,也不能和她一起用膳了,难得可以蹭上端木家的饭,他当然要捧场!
万一,蓁蓁和姐姐误以为家里的饭菜不合他的胃口怎么办?!
李廷攸本来还想“矜持”一点的,可是眼看着端木宪不时瞟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平平是少年人,你怎么吃那么少啊?
他只好豁出去了……
让你装!端木绯看着李家表兄那纠结的脸庞,觉得很是下饭,也多吃了一小碗米饭。
花厅里,众人心思各异,总体上,还是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用了这顿午膳。
李太夫人知道端木宪公务繁忙,喝了一杯消食茶后,就和辛氏一起告辞了。
端木绯闲得很,立刻提议道:“外祖母,二舅母,我送你们回去吧。”
涵星比端木绯还闲,心里想着今天她可是有母妃作保,不用去上书房上课。她笑吟吟地接口道:“外祖母,本宫和绯表妹一起送您。”
她想也没想就学着端木绯叫了外祖母,但说出口后,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或者,她该跟着攸表哥叫祖母?
涵星的脸颊红润如早春的粉桃,明丽动人。
端木绯去了,封炎当然跟上了。
几个少年少女又簇拥着李太夫人和辛氏一起去往仪门,一路上,两个小姑娘好似麻雀似的叽叽喳喳。
“涵星表姐,等送了外祖母和二舅母,我们一起去九思班打听打听最新的戏目吧。”
“好好好,这半年多没听京戏,本宫还真是有些想着了。”
“你再陪我去书海斋看看,半年没去,老板肯定又进了不少新书新谱……”
表姐妹俩说着悄悄话,虽然是悄悄话,但是其实周围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李太夫人忍俊不禁地勾唇,觉得跟这群孩子在一起,仿佛连她都年轻了好几岁。
此时不过才未时过半,太阳正是最灼热的时候,天气已有了几分盛夏快要来临的预兆。
京城的街道上还算空旷,两匹骏马护送着两辆马车一直从权舆街来到祥云巷。
李太夫人和辛氏也没让李廷攸陪着,打发他跟端木绯他们玩去了。
李太夫人出来半天已经略有疲态,几个年轻人却是精神奕奕,又调转方向往九思班那边去了。
这才穿过了两条街,马车里的端木绯和涵星就听到外面有些喧哗,端木绯就好奇地挑开窗帘去看,发现他们到了鸣贤街。
她们听到的喧哗声似乎是从前方十来丈外的国子监那边传来的,国子监的大门口熙熙攘攘地围了十几人,吵吵嚷嚷。
“也不知道国子监出了什么事……”涵星伸长脖子看了看,皱眉嘀咕了一句。
端木绯也皱了皱眉头,接口道:“大哥哥还在国子监上课呢,涵星表姐,我们过去看看吧。”端木绯就怕国子监有人闹事,牵连了端木珩。
马车外的封炎和李廷攸都听到了表姐妹俩的声音,封炎连忙道:“蓁蓁,你别急,我去看看……”
封炎骑着奔霄快一步往前去了,还没到国子监的大门口,就看到一个着天青直裰的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藤编的书箱,儒雅斯文。
“咴咴!”
奔霄也认识端木珩,欢快地叫了两声,端木珩闻声朝封炎望去,自然也看到了后方的马车和李廷攸,向他们走了过来。
端木绯从马车的窗子口探出小脸来,对着端木珩招了招手。
车夫很快就把马车停在了街边。
“大哥哥,”端木绯对着端木珩乖巧地笑着,歪着螓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端木珩还真的知道,立刻就答了:“是王家的太夫人和王二公子来找季姑娘。”说着,端木珩回头朝那喧哗的人群望了一眼。
端木绯顺着兄长的目光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围在国子监门口的那些监生们的目光都看着旁边的惠兰苑,交头接耳。
惠兰苑的门口站着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公子,身形消瘦,风一吹,那略显宽大的湖蓝衣袍随风鼓起,猎猎作响,透着一股子形销骨立的感觉。
端木绯和涵星都认识这个少年公子,正是王二公子王廷惟了。
那么——
端木珩口中的季姑娘也不需要再多问,当然就是季兰舟了。
“……”端木绯与涵星下意识地面面相觑。
端木绯眨着大眼,好奇地问道:“大哥哥,王太夫人怎么会跑来惠兰苑找季姑娘?”
唔,她和涵星才离开京城半年,怎么就好像与京城脱节了?
涵星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端木珩,目光灼灼。
国子监与惠兰苑也不过一墙之隔,端木珩在国子监里还是听说了一二的。
尤其季兰舟慷慨解囊,捐了整整四百万两家财,为国为民,在士林、将士以及百姓中的声名极佳。
端木珩理了理思绪,就是把事情概括着告诉了她们。
今年过了年后,女学在正月下旬再次招生,季兰舟也参加了入学考试,并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女学。
也因此,引来国子监不少监生的对她的格外关注。
今天王太夫人带人去惠兰苑闹事,有监生得知,就去打听了一下,说是王太夫人声称季兰舟与王家二公子王廷惟有婚约,这婚约是父辈定下的,虽然现在他们王家落魄了,季兰舟不想认这门亲事,但是王廷惟对她痴心一片,王太夫人心疼孙子,只能舔着脸来求外孙女履行当年的婚约。
国子监的监生们听闻此事后,各抒己见,骚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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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来一趟可不容易!不能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