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内阁大臣闻言,脸色瞬间更凝重了。
他们担心的不仅仅是皇帝的龙体,还有——
朝政该怎么办?!
皇帝抱恙,就必须有人监朝!
可是如今大皇子尚在南境,二皇子勾结魏永信被圈禁,三皇子又一心向着北燕,成年的皇子中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选。
几个内阁大臣飞快地交换着眼神,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似的。
哎,大盛本来就是岌岌可危,皇帝在这个时候犯病,更是如雪上加霜啊!
端木宪心里暗暗叹气,他是首辅,也只能由他开口道:“皇后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段时日朝政繁忙……”
皇后心里早就有了主意,立刻就接口道:“依本宫看,不如就让四皇子监朝,还请几位大人多多帮扶四皇子。”
皇后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眸子里精光四射。
四皇子年纪是小,可是,现在他前面三个皇兄都不可用……这一次,是四皇子的大好机会!
自打皇帝上次卒中,皇后就找太医打听过,知道这卒中若是再犯,十有八九会比上一次更严重,看太医院那些太医忧心忡忡的样子,恐怕皇帝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醒,倘若四皇子能顺利监朝,也就意味着,将来会有机会君临天下!
她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端木宪等几个內阁大臣再次对视着,眼神复杂,了然、慨叹、忧心、不敢苟同等等的情绪皆而有之。
他们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皇后的私心,可问题是——
“皇后娘娘,四皇子殿下尚且年幼。”端木宪硬着头皮对皇后道。
不止是年纪小,而且四皇子慕祐易天姿平平,弄不好就像是皇帝一般,给他们添乱。
“皇后娘娘,端木大人说的是,”吏部尚书游君集接口附和道,“四皇子殿下年纪太轻,也没经过事,现在大盛风雨飘摇,南有南怀为祸,北有北燕压境,各地时有叛军起义,百姓人心动荡……四皇子殿下恐怕难当大任。”
两位内阁大臣说得这些,皇后如何不知。
可是人都是有私心的,这么好的机会错过这次,可就没下次了,万一大皇子闻讯回来了,有端木宪为靠山,那还轮得到四皇子吗?!
皇后面沉如水,眯眼看着端木宪,端木宪是不是想着以八百里加急把大皇子叫回来呢?!
皇后的眼眸越来越深邃,面对几个内阁大臣,她毫不退缩,道:“端木大人,游大人,不让四皇子监朝,又能选哪位皇子呢?”皇后故意环视了众臣一圈,“难道几位是要让三皇子当政吗?”
皇后知道朝臣们对于三皇子向北燕奴颜媚骨都颇为不满,才故意这么问。
几位内阁大臣面面相觑,皆是不以为然。
三皇子肯定是难当大任的,他若是监朝,他们真怕他会把大盛的半壁江山割给北燕……
殿内静了几息,工部尚书林大人出声道:“皇后娘娘,三皇子殿下不妥。”
“二皇子被皇上圈禁,本宫以为是难当大任的。”皇后淡淡道,故意不提大皇子,“四皇子虽然年幼,但是天资聪颖,只要几位大人肯好好辅佐,又有什么担不起的呢!”
端木宪眉心紧皱,皇后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说,四皇子若是担不起,那是因为他们不肯好好辅佐。
气氛微僵,空气中隐约有火花闪现。
皇后不愿退,几位内阁大臣也不愿退。
就在这时,通往寝宫那道湘妃帘被人从另一边打起,一道大红色的身影从里边走了出来。
守在门帘边的小內侍连忙行礼:“督主。”
这一声唤不轻不重,却震得殿内静了一静,包括皇后在内的众人都齐刷刷地朝岑隐的方向望去。
岑隐不紧不慢地走向众人,闲庭信步,与其他人的紧绷形成鲜明的对比,似乎连时间都被放缓了。
皇后定定地看着岑隐,眸子里闪闪烁烁,思绪飞转。
“皇后娘娘。”岑隐对着上首的皇后作揖行了礼。
皇后眯了眯眼,心中立刻就有了决定,正色道:“岑督主,皇上抱恙不起,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本宫想请岑督主辅佐四皇子监朝,岑督主以为如何?”
几个内阁大臣完全没想到皇后会提出这么一个提议,都迟疑了。
有岑隐辅佐的话,四皇子自然也是能够主理朝政的。
不过,一旦哪个皇子在这个时候代君理政,那么十有八九就是未来的皇帝了,他们要在这个时候替皇帝决定未来的太子人选吗?!
四皇子年岁还小,品性为人还不显,比如二皇子、三皇子以前看着一个温文尔雅,一个礼贤下士,可结果呢?!
更何况,大皇子还在南境呢!
为了大盛安危,大皇子在南境守了两年多,其品性就远远不是二皇子、三皇子可以相比的!
端木宪皱了皱眉,觉得皇后这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好。
端木宪正要说什么,岑隐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
“从此刻起,由本座来监朝。”
岑隐淡然一笑,说话不疾不徐,仿佛在宣布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目光轻描淡写地在端木宪等人身上扫过,气定神闲。
平日里为了朝政,在场的这些内阁大臣自然是没少与岑隐往来,当然知道岑隐从来就是说一不二,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岑隐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一锤定音。
殿内一片静默无声。
端木宪等几个内阁大臣暗暗地交换着眼神,对他们来说,岑隐也不是第一次监朝了,由他来监朝,他们做起事来心里也有底。
“……”皇后惊了,直觉地想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保养得当的素手死死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如果为了这件事,得罪了岑隐,值得吗?!
见皇后哑然,众人暗暗地松了口气,尤其是端木宪巴不得如此。
毕竟大皇子还远在南境,这个时候让四皇子监朝,岂不是平白把皇位拱手让给四皇子,那也未免太便宜四皇子了!
而且,现在朝政现在这么乱,四皇子太年轻,万一他没本事又爱瞎折腾或者连皇后都借此摄政,麻烦只会更大……
端木宪定了定神,立刻附和道:“那就依岑督主所言。之前皇上南巡、抱恙时,都是由岑督主监朝,想来皇上若是苏醒过来,也会是这个意思。”
游君集、林尚书等内阁大臣也是连声附和,一片众望所归。
端木宪抬眼看向了前方的皇后,故意请示道:“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皇后心里憋屈得很,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却还是不敢轻易发作。
皇后自然知道现在朝野上下都把持在岑隐的手里,岑隐说不,就算她勉强把四皇子扶上去,四皇子也只会被打压,还会与岑隐交恶。
皇后把手里的帕子攥得更紧了,朝寝宫门口的拿到湘妃帘望去,眸色微沉,心绪翻涌。
皇帝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也许他下一刻就会醒,也许是明天……皇帝若是很快醒了,看到自己迫不及待地让四皇子监朝,以皇帝的多疑,恐怕会觉得她和四皇子巴不得他快点去死。
可万一皇帝一直醒不过来,那么国不可一日无君,无论是哪个皇子想要上位,都得有岑隐的扶持,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和岑隐交恶,硬生生地把岑隐推向大皇子那边!
殿内又静了下来,万籁俱寂。
皇后咬了咬牙,浑身绷紧如拉满的弓弦,终究是应了:“就依岑督主的意思。”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后,她好像是打了败仗的将军似的,肩膀垮了下来。
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
皇后和几个内阁大臣达成了一致,所有人的心都放下了,松了一口气。
气氛也随之轻快了不少。
端木宪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对着岑隐拱了拱手,含笑道:“接下来,就辛苦岑督主了。”
皇后还有些不死心,想了想后,又是心念一动:此路不通,改走他道就是,就算是四皇子不能直接“监朝”,那也可以……
“岑督主,四皇子一贯勤勉好学,岑督主也是知道的,不如让他跟在岑督主身旁多学学。”皇后温声提议道,嘴角露出一抹殷切讨好的笑。
岑隐不接皇后的话,仿若未闻般,他优雅地作揖告辞:“皇后娘娘,臣还有政务在身,就先告退了。”
也不等皇后答应,岑隐就转身离开了,完全无视皇后僵硬冷凝的脸色。
端木宪等人本来也是因为听闻皇帝病了,才百忙之中抽时间进宫,见状,他们也都借着公务繁忙纷纷告退了。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连皇后也离开了,养心殿里又静了下来,彷如一个无人的空屋般。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药味,浓郁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药味挥之不去地飘散在屋子里,仿若一场永无止尽的噩梦,直到黎明的鸡鸣声响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文武百官如同往常一般列队聚集在金銮殿上,可是今天他们却没等来皇帝,等来的是皇帝病重的噩耗。
“皇上龙体抱恙,即日起,一应政务全都交由司礼监,由司礼监和内阁共同处置,早朝暂时休朝。”
岑隐站在高高的金漆御座旁,开门见山地直接宣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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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