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内侍们在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西稍间,后头的小仓库,落地大花瓶,衣柜,樟木箱……到后来,连端木贵妃和慕祐显等人也加入他们。
他们足足找了半盏茶功夫,还是李廷攸在涵星寝宫的床榻下发现了人。
“涵星!人在这里!”
李廷攸激动地叫了起来,可是躺在床榻下的涵星一动不动,均匀的呼吸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她还有气息。
几个宫女闻声而来,其中两人爬到了床榻下,小心翼翼地把涵星从榻下拉了出来。
李廷攸连忙把昏迷不醒的涵星抱到了榻上。
端木贵妃和慕祐显很快也到了。
端木贵妃坐在榻边,担忧地握住了涵星绵软无力的右手,唤道:“涵星!涵星!”
慕祐显连忙吩咐道:“快,宣太医!”
寝宫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太医还没来,程嬷嬷试着掐了涵星的人中,又有宫女拿来了嗅香,将嗅香放在涵星的鼻端。
涵星“嘤咛”了一声,长翘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
涵星的眼眸有些混沌,找不到焦点。
端木贵妃如释重负,脸上这才有了些许血色,喜悦地喊道:“涵星,你可醒了!你真是吓死母妃了!”
“母,母妃。”涵星的声音还有些迷糊,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忽然看到了榻边的李廷攸,眨了眨眼。
“攸表哥。”涵星盯着李廷攸,螓首歪了歪,“今天不是大婚吗?这么早就来接亲了啊!”
“……”端木贵妃和慕祐显他们也都听到了,神情微妙。
端木贵妃心里颇有几分无语,她这个女儿啊,真是心大的让她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是,今天是女儿大喜的日子,已经被朝露耽误了吉时,再耽搁下去,今天就别想出嫁了。
端木贵妃也顾不上在这个时候教女了,打算等女儿三朝回门时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你们快把四公主拉起来,赶紧梳妆打扮,别耽误了吉时!”
“都快点!”
宫里的宫女们连忙把还迷迷糊糊的涵星搀扶了起来,又取来了备用的另一身嫁衣。
给她着衣、穿鞋、梳妆、打扮……
端木贵妃让慕祐显把李廷攸先请了出去,自己则留在女儿的寝宫没有离开。
端木贵妃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周围的宫女内侍,眸光微闪,心里思忖着:女儿出嫁要紧,五公主一会儿再收拾,还有这些下人,到底是怎么让朝露那丫头得逞的,一会儿等轿子抬走后,她非要再好好审审不可!
觅翠斋中,忙忙碌碌。
中间太医来过,给涵星诊了脉,说是她只是被下了迷药,没什么大碍,太医给涵星服了颗定神丸就匆匆走了。
涵星从头到尾,都是浑浑噩噩,除了知道自己中了招以外,其他根本没功夫细想,就好像一个傀儡娃娃似的任人摆布。
这么一耽搁,等李廷攸把新娘子的花轿从皇宫迎回祥云巷的时候,已经酉时过半了。
吉时早就过了,李家那边宾客们都已经等急了,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皇宫出了事。
李太夫人、李二老爷夫妇俩比这些宾客更是心急如焚,二老爷李传庭还特意派了人去皇宫那边打听。
毕竟钦天监算好的行大礼的吉时是酉初,像这样过了吉时花轿都没到的,实在不寻常。
饶是经历过三朝的李太夫人此刻都有些慌了,忍不住去猜测宫里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涵星出事了,还是宫中发生了什么异变,又或者会不会是皇帝……
李太夫人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又打发了一个管事去巷子口看看。
“外祖母,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一下。”端木纭陪在李太夫人身边,柔声安抚道。
端木纭说这话是有几分底气的,宫里那边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岑隐一定会派人通知来他们。
李二夫人压下心中的担忧,也笑着附和道:“纭姐儿说得是……”
话音还未落下,外面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喊叫声:“……来了!花轿来了!”
“花轿快到巷子口了!”
这个喜讯让喜堂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气氛一转,一下子又变得喜气洋洋。
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震耳欲聋。
那些年轻的公子姑娘们都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看新娘下轿。
新郎射轿帘,新娘跨钱粮盆,然后新郎新娘到礼堂拜天地,拜父母,夫妻交拜。
之后的婚礼再没出任何波澜,新郎新娘在全福人响亮喜气的吆喝声中被送入了洞房。
夕阳落下大半时,喜宴正式开始了。
李廷攸作为新郎官回到了喜宴上敬酒,今天的喜宴也不过堪堪摆了十桌而已,毕竟李家人以及李家的亲眷大都不在京城,今日来此的多是涵星的亲朋密友以及李廷攸的同僚好友,喜宴上多是年轻人,也就爱起哄,爱热闹。
即便在新房里,似乎都能隐约听到前面传来笑闹声……
端木绯、端木纭没去喜宴,她们作为男方家的女眷过来新房陪新娘子。
“纭表姐,绯表妹,你们可来了!本宫今天被朝露下药迷晕了……”涵星正憋了一肚子的话,看到姐妹俩来了,终于爆发了。
就算涵星刚醒来的时候,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经过花轿从皇宫到祥云巷的这一路,也理清了来龙去脉。
她一手拽着端木纭,一手拽着端木绯,娇声娇气地说着今天宫里发生的事,从她被人发现昏迷在榻下说起……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端木绯和端木纭听得目瞪口呆,面面相看,这才明白为何迎亲会耽搁了这么久,连吉时都错过了。
“五公主未免也太荒唐了!”端木纭蹙眉斥道。
端木绯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涵星表姐,是谁发现新娘子不对的?”
一听到这个问题,涵星眼睛一亮,登时乐了,抚掌道:“母妃跟本宫说,是攸表哥发现的!”
涵星越说越来劲,“新娘子可是盖着大红头盖的,听说朝露还特意穿了厚鞋子伪装成本宫的身形,大家都没看出来,只有攸表哥一眼就看出来了!攸表哥是不是很厉害?”
涵星眉飞色舞,笑容明媚,一点也不害臊地说道:“我们俩一定是天生一对!”
表姐妹几个笑作一团,笑声如银铃般弥漫在空气中。
一旁的嬷嬷和宫女们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涵星,暗道:自家公主的心可真大!
新房中说笑声此起彼伏,直到被宾客灌得半醉的新郎官被扶进了新房,端木纭和端木绯才退了出去。
扶着新郎官过来的慕炎就在新房外笑盈盈地等着端木绯,笑容明朗。
“蓁蓁,姐姐。”慕炎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殷勤地说道,“前面席宴的差不多散了,我送你们回府吧。”
此刻,外面的天空呈现一片黯淡的灰蓝色,隐约能看到淡淡的银月悬在空中。
“阿炎,刚刚涵星表姐跟我说她被五公主下药迷晕了,你跟我仔细说说。”端木绯一把拉住慕炎的手问道。
跟在后方的端木纭看着妹妹自然的动作,心里颇有几分女大不中留的感觉。
端木绯一问,慕炎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今天的发生在钟粹宫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
端木绯感慨地说道:“幸好攸表哥反应快,及时发现不对。”
这要是把人接回李宅,挑开盖头再发现不对,那事情可就闹大了!好好的喜事就被五公主朝露给搅和了!
“应该的。”慕炎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连这个也发现不了,这种夫婿不要也罢!”
他深深地凝视着端木绯精致的侧脸,就差直说——
如果是他,他也一定会发现的!
端木绯自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笑容甜甜,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端木纭也是唇角微翘,慕炎是说对了一句,如果连这个也发现不了,这种夫婿不要也罢。
等三人走到前院时,今日的宾客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
姐妹俩先去和端木宪会合,之后又与李家三位长辈告了别,这才在慕炎的护送下返回权舆街。
马车上,端木绯立刻就把今天五公主意图替嫁的事与端木宪仔仔细细地说了,融合她在慕炎和涵星两边的听闻,也说了个七七八八了。
好一会儿,马车里都是寂静无声。
饶是见多识广如端木宪也惊了,无语道:“五公主怎么说也是堂堂公主,她竟然做出这种事,这是脑子坏了吧!”
听端木绯说是李廷攸第一个发现不对,端木宪也有几分欣慰,觉得喜欢乱点鸳鸯的皇帝真是难得点对了一次鸳鸯,李廷攸确实不错,勉强也配得起外孙女了。
端木绯十分孝顺地给祖父倒了杯花茶,送到了端木宪手中让他喝茶消消气,“祖父喝茶。”
端木宪灌了半杯温茶水,平复了心绪,仔细一想,他约莫也能猜到朝露为什么会走这么一步歪棋。
端木宪捋着胡须道:“五公主也不算真蠢,她知道现在帝后都病了,贵妃只是贵妃,根本没资格管她,她才会这么大胆!”
顿了一下后,端木宪又道:“四丫头,你辛苦点,明天进趟宫,替我问问你姑母。”
端木绯乖乖地应了。
想着端木绯从通平镇回来后还没好好歇息过,端木宪也有点心疼,又补充了一句:“祖父不会让你白跑一趟,我最近刚得了一对前朝的白玉镇纸,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
端木绯得了跑腿费,第二日起了大早,去李家双朝贺红认了亲后,就进宫去了。
正如端木宪预料的那样,端木贵妃虽然气得要命,但她不是五公主的亲娘,也不是皇后有嫡母的身份,根本罚不了五公主。
端木绯进宫后,是程嬷嬷亲自到乾清门迎的她。
去钟粹宫的路上,程嬷嬷愤愤不平地对着她抱怨了一通:
“端木四姑娘,您是不知道啊!昨天五公主殿下实在是太嚣张了!”
“四公主殿下的大婚都让她破坏了,错过了吉时,要不是驸马爷警醒,就要酿成大错了!”
“姑娘家的婚礼,一辈子可是只有一次的,差点四公主殿下就要成为这京中的笑柄了!”
“五公主还死不认错,真是欺人太甚……把贵妃娘娘都气病了,一早请太医看过了,说是郁结于心。”
程嬷嬷越说越气,既为涵星不值,又气朝露的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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