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站的三家字号都吸纳了大笔的存款。这些存款实际上是统一存在德隆银行里的,如果广东这边要进攻临高,和临高关系密切的几家企业的下场是不问可知的。存户挤提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孟贤连连摇头:“现在哪里有这么多的现款?”
吸纳到的存款大部分都投入到了广州站的运营中去了――按照财政总监部的指示,在广州当地吸收的存款是不作为临高所需的原材料采购货款使用的。它们被用在广州站的多种生意和投资上:开办新得产业;收购贩洋货物--临高的东南亚公司的贩洋船的各种货物除了雷州供应糖和酒,临高供应部分商品之外余下的都是广州站承办;经营放贷业:包括商家之间的拆解、放贷和针对个人的小额放贷。
“现在你手里有多少现款?”郭逸问。
“马上可以动用的不到六万。我是按照125的准备金保留的……”
在德隆存着各家字号吸收的存款和它自行吸收的存款共计四十万两。这在本时空是笔不小的数字。
“别说什么准备金了,你要赶快盘点清楚。每家应该还有一部分银子的流动资金。回去先把银子归拢下,清点清楚。到底能用多少现金要逐日报告。能追的账款赶快追。应付的――”郭逸刚想说“能拖得就拖一下”。
“我看应付的就应该付,绝对不要迟延。不然一个拖延付款的风声传出去马上就会闹出挤提来。”孟贤说。
“也对。现在这事情只是有风声,我们先闹得风声鹤唳反倒要受害。”郭逸在广州日久,深知本时空的商业就是靠信用吃饭。一旦有不稳的消息出来,任你多大的江山顷刻就会象座冰山一样倒下来。
当下又商量了下,决定郭逸等人暂时先各回原处办理业务和应酬社交。暗中另外做一些相应的准备工作。
“严茂达,你管理起威这一块,要多注意镖局系统那边,孙可成要牢牢掌握住。必要的时候可以通过他们的网络撤退”
“这个没有问题。孙老掌柜很靠得住。”严茂达说,“不过起威和我们来往很频繁,这种关系恐怕瞒不住别人。”
“瞒不住也没关系,起威和很多的大户也有业务往来。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会议结束前,郭逸关照张宇辰:“你带着电台和密码本先撤退到起威的后备联络点去。还有安全屋里的各种现代装备,都要装箱带走――你亲自办理这事。”
“我回去就办。”张宇辰应承道。
广州站在城里设置了多个后备的联络点,作为必要的时候安身之处。由专人负责看守,随时可以接待撤退人员。
第二天一早,郭逸起了一个大早,关照人把孙常叫来。
孙常从临高审查回来之后,郭逸正式给他脱了籍。他现在是郭东主身边的大管事,身份地位和以往大不一样。按照本时空的标准就是“豪奴”了。
“你坐我的轿子,带上几天前刚到的福建春茶和我的帖子,一家一家的去致送。”他关照孙常,“对方要是见你,你就去坐一座,客气几句,要是不见,要不要紧。要记得,把每家的态度记清楚!”
“是。”孙常点了点头,“按照礼簿上去送?”
“不错。茶你去紫诚记取,每家二斤。”
“是。小的这就去。”
人情薄如纸。这点不管任何时空都是一样的。如果消息属实,这伙人肯定会象避瘟神一样对孙常和他的礼物避而不见。
紫明楼这里情况一时间还不明朗。虽然重要客人的预约少了不少,但是业务状况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情况好像不妙。”郑尚洁跑来告诉她,“昨晚上的六间房的预约,居然有三处都没有人来!放鸽子了!”
裴莉秀不用看名单也知道昨晚上预定了房准备寻欢作乐的六位是谁,有哪几位没有来她也大约猜得出来。看来,事情是十有八九了!
“备轿!”裴莉秀忽然叫了一声。
“你要去哪?”郑尚洁见她面色清一阵白一阵,很是担心。
“我去高府!”
高舜钦的爱妾苏爱是她的手帕交,高舜钦又是广东巡按,在本省的官员中地位尊崇,对临高采取军事行动的事情,他绝对不会不知道。
苏爱那里的消息,比各府各衙的师爷和二爷那里传出来的消息更准确些。
裴莉秀的轿子,在广州是出了名的。为了防着太过招摇使得苏爱不见,她只叫人抬了楼里专为客人预备的二人小轿,往高家去了。
因为她的身份关系,见得又是侍妾之类的人物,自然不能象一般大户人家的夫人一样到门投贴,只能悄悄的到角门上关照仆人去投贴。
门上的仆人见来者不过二人小轿,又是在角门投帖,料知不是什么大人物,更不会是拜访老爷太太之类的正主。也不问要寻何人,只冷冰冰的回了一句:“不在家。”便要关门。
春柳是见惯了世面的,马上塞了一串钱过去:“烦请通传苏姨太一声,就说紫家的姐妹来了。”
听说要见的是苏姨太,加上又得了一串钱,仆人的神情马上就变了,恢复了恭谨的神情:“请候片刻!”
盏茶功夫,苏爱派人来接她进去。
轿子落在中门上,引路的婆子带着她和春柳向后院而来。
苏爱这里,她来过几次,知道这位江南名妓出身的高府爱妾是住在花园里的。
一行人沿着一条花树掩映的小径往前走。走完曲曲折折的回廊和石径,来到一处单门独户的小小院落里。裴莉秀一贯是路盲,来过几次也不认路,糊里糊涂地只跟着婆子走,但是到得这个地方她是认得的――这里正是苏爱的居处。
院子里的花木池石都布置得错落有致。一幢三开间的小楼,掩藏在浓密的树影里。
门口早有丫环接过,一边扶着她前行一边叫了一声:
“裴姑娘来了!”
随即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株帘一掀,先走出来一个丫环。她向客人行了礼,转过身去,双手把帘子举起。过了一会儿,一位身材颀长的靓妆丽人姗姗地走了出来。
这位就是苏爱了,不论以哪个时空的标准,苏爱都堪称美丽。不过身材就显得单薄了些。她是扬州人,到了广东之后觉得说不来广东的白话,身边的丫环婆子都是从江南带来得。连院子的布置、房屋的陈设乃至食品也是最时髦的“南风”。裴莉秀每到这里,都有一番大明的江南风尚享用,和紫明楼不古不今的奢侈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原本手帕姐妹相见,要有一番话说,但是现在裴莉秀已经没有心思多加客套。苏爱似乎也知道这位姐妹的来意,直接将她迎入内室奉茶。
丫环送过茶点。苏爱关照丫环把院门暂且闭了,不要让闲人进来。两个人这才开始谈话。
裴莉秀打听的自然是广东官府最近的动向。
“有件事情,我原想今日亲身来紫明楼告诉妹妹的,妹妹既然来了也好。”她小声道
苏爱告诉她:高舜钦最近每天都在书房拟稿,似乎是在写奏折,而且经常和自己的幕僚在书房谈话,还专门要人去外面寻书。
“寻什么书?”
“似乎是讲御倭的书。”苏爱在自己的房中小声的说,“我看他的样子,最近官府对你们恐怕不利。”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姐姐万望告知一二。”裴莉秀已经到了央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