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组又专门对东厢房重点搜查。这一搜还真搜出不少东西来。常见藏匿物件的床底下,天棚顶一概没有,也没有设置夹壁墙,却是在家具上动了手脚。床上,书桌、橱柜上都有暗格,里面藏匿着银钱文书。
“组长,你看看,这老家伙对德隆还信任的。”组员把搜检到的一叠德隆银票交给他。闵展炼翻了翻,粗粗估计就有两三千两之多。多是德隆发行的不记名定额银票,每张面额固定。有十两、五十两和一百两的。拿到德隆和相应的汇兑联号去就能兑成银子。用来馈赠贿赂最为便利。因此在京师发行数量极多。
银子不稀罕,但是暗格里却发现了一个书函的书。整整五册,全部用上好的棉纸,小楷工笔书写,字迹细密又清晰。书名是《澳洲概览》。
这原本没什么稀罕的。自打澳洲人打到广州城下,便有了《髡情指录》。随着元老院的势力越来越大,在大明的知名度愈来愈高,文人们对这个新生的“蛮夷”也愈发了有了兴趣。髡贼和建奴或者蒙古不同――他们多数时候只对边塞有影响。而髡贼却前所未有的对社会的方方面面都有了影响,除了“澳洲货”大量流入之外,还有随之而来的各种“澳洲画片”“澳洲画刊”“澳洲话本”……尽管有司屡次禁止,但是还是禁不住大量传播,特别是各种话本被大量翻印售卖。市井间,髡贼髡情髡货是市民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因而以“髡贼”为对象的各种笔记也多了起来,其中既有去过临高的亲历者所撰写;也有道听途说,搜集各种传闻的;更有胡编乱造的,耸人听闻的。闵展炼在“农场”学习的时候,见过一些此类书籍。
刘铩藏有这么一本书再正常不过,闵展炼随手翻了几页,面色却凝重起来。
小五好奇道:“怎么,这笔记有什么异样?”
“端的是要紧。”闵展炼深吸一口气,“这书要尽快送联络点发回广州。”
但是最重要的一个暗格却是在墙角的一块砖后,要不是组里有个积年的独行大盗,发觉这块砖头的边缘有些光滑,再搜几回大约也不会发现。
这里头却是一包信件。他看了几封,都无上下落款,只有花押。但是从信件内容看,大致猜得出对方是何许人也。其中有几封说得都是宫里头的事情,还多次提到“义父”。这大约就是杨天梁的信件了。
他当即把有同款花押的信件全部找了出来,按照日期排列,逐一阅读。这些信件里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四五年前,信中内容多是杨天梁交办的事情的嘱咐,亦有刘铩请托杨公公办事的回复。看来从那会起这刘铩还有他的主家王业浩就已经和杨公公有勾连了。
但是这些都和冷凝云案没什么关系。一直到半年前的两封信,才引起了闵展炼的注意。第一封信上说,他已经按照刘铩的托付为曹太监谋到了南苑掌事太监的差事。
“曹太监”就是张家湾曹升的亲戚。现在是南苑的管事太监。想不到这个管事太监居然是刘铩托小杨公公办得事!更稀罕的是,这封信里居然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字提到钱!要知道前面的信件里只要提到托办事情的,都要提钱。有时候还会抱怨说钱给得太少,只够孝敬义父,他自己落不下几个。
难不成小杨公公转变性子了?
再往下看,来往的书信却愈发密集了,原本几个月才有的书信,此时五六天就有一次。其中有几次是催促他筹款。看信里的口气,似乎是他急于要攀附某个大人物,需要备办一件非常昂贵的澳洲货。还特别提到冷凝云是“吝惜小人”,这件货物不但不肯孝敬,连价钱也只肯打八折折。故而“死不足惜”“咎由自取”。还对刘铩说“机不可失”,正是“借花献佛”的好机会。
闵展炼心想,这话不对啊。三四个月前冷凝云好端端的在德隆当着他的大掌柜,何来“死不足惜”“咎由自取”这些话?难不成小杨公公未卜先知?这个“机不可失”,某非就是说王业浩策划绑架冷凝云的事?
看来,小杨公公不但掺和了绑架的事,涉入还很深。
接下来信里提到南苑内目前有阉人上万散居,其中颇有孔武有力出身匪盗者,只是需要时间才能挑选出合适的人。关键是还得有足够的钱粮。要刘铩“设法筹办”。
而且从这些来往信件看得出来,刘铩并没有老实交代。他和南苑的太监们勾连很深。很可能在利用南苑中的阉人组织武装。刘小辫和几个阉人很可能就是这支武装的一部分。去现场大约是为了看看和连盛的实力。
他继续翻阅着信件,后面的信件内容很少,多用密语代称。不过闵展炼大概也猜得出来信里说得都是绑票之后的安排。信中有关于如何应对王业浩,对刘铩提出的和连盛在海淀的庄子设防坚固,无法强攻的忧虑也说表示“自有安排”。
翻到下一封信,刚看了几行,忽然双目圆睁,死死的盯住信纸,连着看了几遍。脸上顿时浮现出笑意,喃喃自语道:“好,好,果然抓到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