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罗迪斯亲王闻言笑了起来，向斜下方的包厢侧了侧头，“不要忘了，这女孩可是那位的学生。”

劳埃德议长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也是。把你们都加在一块，恐怕都比不上这位能把一个小姑娘教成这样的好老师。”

法罗迪斯还没答话，劳埃德议长的神情突然郑重起来，起身端坐，叹息道：

“法罗迪斯，有的话我本来不应该说的……”

见老友这幅样子，法罗迪斯不禁皱了皱眉，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认真地问道：

“怎么了？”

劳埃德低头沉思着，仿佛在组织合适的语言，半晌后挥退侍女，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包厢后，才回头看向法罗迪斯，忧心道：

“你觉不觉得，女皇陛下……变了？”

法罗迪斯的脸色瞬间一变，但在半秒内就恢复正常，呵呵笑道：

“变了？是人都会变，劳埃德。你被繁重的管理工作逼成了一个沉闷的老家伙，我呢，我也不得不接受生而具备的重担，成为了一个对帝国尽忠职守的亲王。我们再也没法像曾经那样游历大陆，到一个个泰坦遗迹中探寻失落依旧的远古传说了。我们都变了，不是吗？”

这话说的恳切，却怎么都有一丝转移话题的意思。

“好好好，”劳埃德的双手连连虚压，十分无奈，“你确实变得油滑了。我是认真的，恳请您这位亲王大人，好好听我一言，行不行？”

“好，你说。”

法罗迪斯默然，身子朝着劳埃德，右手拄在右腿膝盖上，左手则扶着腰，头却侧向会场不看劳埃德，似乎不想被老友看到自己脸上的担忧之色。

劳埃德抿了抿嘴唇，开口说道：

“这样的天才，曾经每隔几十年，便会出上一个。哈维斯大人，你，我……每一个都不比这小姑娘差。可最近呢？最后一个帝国公认的天才，韦尔斯·詹罗德，也是八十年前崭露头角的。你不觉得反常吗？”

他朝会场张开双手。

“曾几何时，苏拉玛的法术对决盛会永远被来自帝国各地的天才法师主导，瞧瞧这几年，全是斯科特、霍恩这种放在我们当年参赛时，连当配角都不够资格的小角色，这种状况，都多少年了……”

“帝国所有的魔法研究机构，你的纳萨拉斯学员，苏拉玛的高等学府……全部被赋予了开发应对战争的魔法的任务，而非曾经的深入发掘魔法本质……我们不再重视人才的培育，尤其不重视那些学术领域的人才，而是着重于培养善于战斗，善于谋略，善于将法术倾泻到敌人头上，为帝国开疆辟土的法师……为了引领魔法研究走向，女皇甚至史无前例地让皇家法师入主了帝国的教育体系，将所有大权都揽到自己手里。她都多少年，没有出现在民众面前了？终日待在辛·艾萨琳的宫殿中，自打帝国开始扩张……”

法罗迪斯突然回过头来，怒气勃勃地打断了劳埃德的话：

“你到底要说什么！”

劳埃德张了张嘴，可非但没有因此生气，面孔反而柔和了下来，“我知道这些话很危险，老朋友。但有的话，我不说，就没人说了。哪怕我必然为此付出代价……”

法罗迪斯亲王霍地站起身，烦躁地在包厢里踱起步来。

“你在玩火，劳埃德！”

劳埃德无视对方的警告，低头目视地板，脸庞流露出悲伤之色，摇头自语道：

“帝国变了。陛下也变了，变得野心勃勃，欲望熏心……我仍然爱戴她，比任何人都要爱戴，但同时我也担心她……担心她会把帝国引向一个谁也不敢想象的未来。你懂吗？”

法罗迪斯停住脚步，疲惫地用双手揉了揉脸庞。

“我……不是瞎子，老朋友。我比你更担心帝国的未来。但我们没办法，不是吗？”

劳埃德站了起来，站到法罗迪斯身旁，在扑面而来的喧嚣中，反差鲜明的静静说道：

“是没办法，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准备去首都觐见女皇陛下。”

法罗迪斯一愣，“你要做什么？我不准你去！”

“我想，亲王殿下是没法阻挡一个帝国臣子的尽忠之心的。”

说完，劳埃德一脸释然。

法罗迪斯看了老友几秒，半晌后幽幽叹息。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劳埃德惊喜地看了看法罗迪斯，转而轻笑道，“看来不管世界怎么变，你还是老样子。”

面向人声鼎沸的会场，背手而立的法罗迪斯也笑了起来。

“是啊，我们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