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充满疲劳的领域。要不想被疲劳所压倒,就需要有一定的体力和精神力量(不管是天赋的还是锻炼出来的)。具备这种素质的人,只需有健全的智力的引导,就是有力的作战工具,而这种素质恰是我们在野蛮民族和半开化的民族中所常见的。要是我们进一步研究战争对军人的各种要求,就会发现智力是主要的。战争是充满不确实性的领域。战争中行动所根据的情况有四分之三好象隐藏在云雾里一样,很多是不确实的。所以,在这里首先要有敏锐的智力,以便通过准确而迅速的判断来辨明真相。
平庸的智力正巧也能辨明真相,非凡的勇气有时也能弥补失算,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或就平均的结果来看,智力不足总会暴露出来的。
战争是充满偶然性的领域。人类的任何活动都不象战争这样给偶然性这个不速之客留有这么广阔的活动天地,因为没有一种活动象战争这样从各方面和偶然性经常接触。偶然性会增加各种情况的不确实性,并搅乱整个事件的进程。
由于各种情报和估计的不可靠和偶然性的不断出现,指挥官在战争中会不时发现情况与原来预期的不同,他的计划,或者至少同计划有关的一些设想,会因此受到影响。如果这种影响很大,以致不得不完全取消既定的计划,那么通常就必须以新的计划来代替它。可是这时一般缺少必需的材料,因为在行动过程中大多要求立刻定下决心,人们没有时间重新了解情况,甚至常常连仔细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但更为多见的是:我们对某些想法的修改和对已发生的某些意外事件的了解,只是动摇了我们对计划的信心。并不足以全部推翻我们的计划,我们对情况的了解增加了,但是不确定性不仅没有因此减少,反而因此增加了。由于我们对这些情况的认识不是一次得来的,而是逐渐得来的,与此同时,我们的决心不断受到它们的冲击,我们的精神就只得经常处于戒备状态,如果能这样说的话。
要想不停地战胜意外事件,必须具有两种特性:一是在这种茫茫的黑暗中仍能发出内在的微光以照亮真理的智力;二是敢于跟随这种微光前进的勇气。前者在法语中被形象地称之为眼力,后者就是果断。
在战争中,首先和最引人注目的是战斗,而在战斗中,时间和空间是最重要的因素,在以速战速决的骑兵为主的时代尤其如此。所以,迅速而准确地定下决心,这个概念起初是在估计时间和空间这两个因素时产生的,因而得到了眼力这个只表示准确的目测能力的名称。很多军事学家也是以这个局限的涵义给它下定义的。但是不可否认,在行动瞬间所作出的全部准确决定,如正确地判明攻击点等,不久也都被理解为眼力了。所以,所谓眼力不仅是指视力,更多的是指洞察力。当然,这个词和它所表达的内容一样,多半用在战术上,然而在战略上也经常需要迅速定下决心,所以也是不可缺少的。要是从这一概念中除去由这个名称带来的过分形象的成分和狭隘的意义,它无非是指一种迅速辨明真相的能力,这种真相普通人完全无法辨别,或者要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思考才能辨别。
果敢是勇气在具体情况下的一种表现,当它成为性格上的特征时,又是精神上的一种习性。但是,这里所说的是敢于负责的勇气,并非敢于冒肉体危险的勇气,也就是敢于面对精神危险的勇气。这种勇气是从智力中产生出来的,所以,通常称为有智之勇,但它并不因此就是智力的表现,它依然是感情的表现。因为我们看到,有一些极聪明的人常常并不果断。单纯的智力还不等于勇气,因此,智力首先必须激起勇气这种感情,以便有所依靠和得到支持,因为在紧急的时刻,人们受感情的支配比受思想的支配更多些。
在这儿我们认为果断的作用是在动机不足的情况下消除迟疑的危险和疑虑的苦恼。固然,根据不严谨的语言习惯,单纯的冒险倾向。大胆。无畏。蛮干等也能叫做果断,然而,如果一个人有了足够的动机(不管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是恰当还是不恰当),那就没有理由再说他是否果断了,因为再那么说,就是臆测他人之心,武断地说他有疑虑,而实际上他根本没有。
这里能谈的只有动机的强弱问题,我们还不致于那样迂腐,因为语言习惯上有些不妥就争论不休,我们的说明只是打算清除一些无理的非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