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败经》(2)(2 / 2)

[原文]

凡用兵,主客奇正,夫人而能言之,未必果能知之也。�6�7�6�7中间排队迎敌为正兵,左右两旁抄出为奇兵;屯宿重兵坚扎老营与贼相持者为正兵,分出游兵飘忽无常伺隙狙击者为奇兵;意有专向吾所恃以御寇者为正兵,多张疑阵示人以不可测者为奇兵;旌旗鲜明使敌不敢犯者为正兵,赢马疲卒偃旗息鼓本强而故示以弱者为奇兵;建旗鸣鼓屹然不轻动者为正兵,佯败佯退设伏而诱敌者为奇兵。忽主忽客,忽正忽奇,变动无定时,转移无定势,能一一区而别之,则于用兵之道思过半矣。

[译文]

凡是出兵打仗,主兵和客兵、奇兵和正兵,大家都能说出来,但不一定都真的能深刻认识到这其中的奥妙之处。……中间摆开阵势,正面迎击敌人的为正兵,从左右两边包抄敌军的为奇兵;力量雄厚、坚守驻扎在老营跟敌人相持的为正兵,一小部分机动部队游移不定寻找时机给敌人以出其不意打击的为奇兵;有主攻方向,我军依仗着用来对付敌人主力的为正兵,多方布置假象,迷惑敌人,使敌人揣摩不透的为奇兵;旗帜鲜明使敌人不敢侵犯的为正兵,老弱残兵,不事声张,本来强大而故意向敌人显示弱小,用来麻痹敌人的为奇兵;大张旗鼓屹立在那里,但不轻易妄动的为正兵,假装败退,设下埋伏而故意诱敌深入的为奇兵。忽然为主兵,忽然为客兵,忽然用正兵,忽然用奇兵,变动无定时,转移无定势,如果能一一区别对待,那么在指挥作战的正确性上也就差不多了。

攻其不备 出其不意

[原文]

浙省业已解围,该逆纷纷肆窜,难保不意图上犯。该军人数无多,宜专守城内城外,不可远扎他处。但可于百里之内,伺隙雕剿。雕剿者,如鸷鸟之击物,破空而来,倏忽而去。无论有获无获,皆立即扬去。用兵者,师其意,探明贼之所在,前往狙击一次,无论或胜或否,皆立即收队,迅回老营。徽郡通浙之路甚多,必应分道确探,不可专注一路。探明贼之所在,前往雕剿。四十里以内,本日即可往返。四十里以外,须择地驻宿。总以“出其不意”四字为主,老营仍扎郡城内外,断不可动。街口深渡,皆不可扎。恐人数太单,一处失利,各处惊惶。

[译文]

浙江省已经解除了敌军包围,这里的逆贼不顾一切的到处乱逃,很难保证没有向上侵犯的意图。该军人数不多,应该集中兵力守护城内城外,不能驻扎在很远的地方。但是,可以在百里之内,侦察敌人的情况,找准时机前去剿除。剿除就要像凶猛的鹰袭击猎物那样,破空而来,转眼之间又离去。无论有无收获,都要立即飞去。出兵打仗,也要效法鸷鸟的这种做法,侦探查明敌军所在的位置,就出兵乘敌不备,突然袭击,无论是胜还是败,都要立即收兵,迅速撤回老营。徽州府城通往浙江的道路很多,一定要兵分几路去确切探明,不能集中在一路上。侦探查明敌军所在的位置,就立即前去剿除。四十里以内的,当天就能往返一次。四十里以外的,必须选择好驻兵地点。总要以一�6�5出其不意�6�6四字为主,老营仍要驻扎在郡城内外,一定不要轻易移动。街头渡口,都不可驻扎。恐怕人力太单薄,一个地方失利,其他各处都会惊恐不安。

弱示之强 强示之弱

[原文]

休宁之贼,弃城而逃,郡城必不以为然!即窜清华婺源之贼,亦必憾休贼之经遁,必酌分贼股添守徽郡,再据上溪,图攻休渔两处。我军办法不患歙城之不能克,而患休城之不能守;不患贼之直攻休宁,而患贼之先攻渔亭。现派唐桂生驻守渔亭,兵力太薄,极不放心。应请阁下督带所部迅回渔亭,深沟高垒,严防婺贼回上溪口,而犯渔亭,老湘营守休邑,城大而兵少,不能分兵援渔,闻阁下向日濠墙不能坚固,此次务祈加修。如渔亭能保守一月平安,则郡城之贼三月必退,此弟之可以理断者也。凡用兵之道,本强而故示敌以弱者多胜,本弱而故示敌以强者多败。

[译文]

休宁城的敌军,放弃县城而逃走,郡城的敌军一定不同意这种做法,即使窜犯到清华婺源的敌军,也一定不满意休宁敌军的逃遁,一定会酌情调来一部分敌军驻守徽州府城,再占据上溪口,企图攻占休宁、渔亭两个地方。我军的办法是不担心歙城不能攻克,而是担忧休宁城不能坚守;不担心敌军直接攻打休宁城,而担忧敌军先攻打渔亭。现在派遣唐桂生驻守在渔亭,兵力太单少,很是不放心。应该请您督促带领你的部队迅速撤回渔亭,挖深沟垒高墙,严加防范婺源的敌军再侵回到上溪口,而攻占渔亭,老湘营部驻守休宁城,城大而兵力少,不能分出部队去支援渔亭,我听说你往日战壕城墙不是很坚固,这次一定请加强修建。如果渔亭能够保证守驻一个月平安无事,那么郡城的敌军三个月一定会撤退,这些弟弟可以据理来判断。凡是出兵打仗,本来强大而故意示敌以弱的多胜,本来弱小而故意示敌以强大者大多失败。

曾国藩《败经》全文完整版,一部析败致胜的奇书

勿慕虚名 不求实利

[原文]

第声闻之美,可恃而不可恃。兄昔在京中颇著清望,近在军营亦获虚誉。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誉望一损,远近滋疑。弟目下名望正隆,务宜力持不懈,有始有卒。治军之道,总以能战为第一义。倘围攻半岁,一旦被贼冲突,不克抵御,或致小挫,则令望隳于一朝。故探骊之法,以善战为得珠,能爱民为第二义,能和协上下官绅为第三义。愿吾弟兢兢业业,日慎一日,到底不懈,则不特为兄补救前非,亦可为吾父增光于泉壤矣。精神愈用而愈出,不可因身体素弱过于保惜;智慧愈苦而愈明,不可因境遇偶拂遽尔摧沮。

[译文]

又不过好的名声,是可以依靠又不可以依靠的。兄长过去在京城,也很有声望。近年在军队,也有些虚名。但是开始好不一定始终好,走一百里路,走了九十里只能算走了一半。名望一旦下降,远近的人都产生怀疑。你目前名望正高,务必要坚持不懈,有始有终。治理军队的道理,能征战是第一要义。如果围攻半年,一旦被敌人冲突,不能取胜,或者受到小挫折,那么你的名声一个早晨的时间便下落了,所以说探骊的方法,以善战就能得到珠,能爱民为治军第二要义。能调协上下官员、绅士的为治军第三要义。希望弟弟兢兢业业,一天比一天谨慎,一直坚持到底决不松懈,那不仅为我补救了从前的过失,也可以为我父增光于九泉之下。精神这个东西越用越好用,不可以因为身体虚弱而过于爱惜;智慧这个东西越是苦越闪光,不可以因为偶然遇到挫折,便立即就放弃。

人心中虚 其实无妄

[原文]

人必中虚,不著一物,而后能真实无妄。盖实者,不欺之谓也。

人之所以欺人者,必心中别著一物,心中别有私见,不敢告人,而后造伪言以欺人。若心中了不著私物,又何必欺人哉?其所以自欺者,亦以心中别著私物也。所知在好德,而所私在好色。不能去好色之私,则不能不欺其好德之知矣。是故诚者,不欺者也。不欺者,心无私著也。无私著者,至虚也。是故天下之至诚,天下之至虚者也。当读书则读书,心无著于见客也。当见客则见客,心无著于读书也。一有著则私也。灵明无著,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是之谓虚而已矣,是之谓诚而已矣。

[译文]

人一定要虚心,心中没有任何私心杂念,而后才能做到真实无妄。所谓真实,就是不欺骗。人之所以欺骗他人,是因为他心中一定别有私见,不可告人,也不敢告人,而后就制造谎言来欺骗世人。倘若他心中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又何必欺骗世人呢?人之所以自己欺骗自己,也是因为心中存有其他私心杂念。他外表上、言行上所表现的是追求道德,而他的私心杂念驱使他去追求一切物欲。如果不能去掉追求物欲的私念,就不能不欺骗他追求德行的思想。所以,要做到诚实,就是不欺骗。不欺骗,就必须心中没有任何私心杂念。无任何私欲,也就达到了虚怀若谷,所以天下至诚的人,也就是天下至虚的人。当你读书时,就一心想着读书,心里不要存有见客的杂念,当你接待客人时,就一心接见客人,心里不要再想着读书的事。心中一有附着,就产生杂念。那些灵明的人就不会附着任何杂念,事情发生了,就顺应它,事情没有发生,就不要考虑它。正在做一件事情,就不要想着别的事情,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再也不要想着它,这就是所谓的虚心,也就是所谓的真诚了。

大言不实 实言无华

[原文]

以诸葛之智勇,不能克魏之一城;以范韩之经纶,不能制夏之一隅。是知兵事之成败利钝,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近年书生侈口谈兵,动辄曰克城若干,拓地若干,此大言也。孔子曰:“攻其恶,无攻人之恶。”近年书生,多好攻人之短,轻诋古贤,苛责时彦,此亦大言也。好谈兵事者,其阅历必浅;好攻人短者,其自修必疏。今与诸君子约为务实之学,请自禁大言始。欲禁大言,请自不轻论兵始,自不道人短始。地方新复之后,善后事宜,俱应悉心整理。惟求治亦不可过急!该署牧甫经抵任,即思百废俱举,政教并兴,事虽易言,宜就所当务者次第施行。做一件,算一件,行一步,算一步,读书人之通病,往往志大言大,而实不副也。

[译文]

以诸葛亮的智谋勇略,不能攻占魏国的一个城市;以范仲淹、韩琦的谋略,象西夏占有一隅之地的小国而没有办法征服。因此而知,军事上的成功与失败、顺利与不顺利,都是在天意,而不是人所能控制的。近些年,读书人张口空谈论兵,动不动就说攻克城市多少多少,拓展领地多少多少,这是说大话。孙子说:�6�5攻其恶,无攻人之恶。�6�6近些年,读书人大多喜欢攻击别人的短处,轻易诋毁诽谤古人,批评时政,这也是说大话的表现。信口谈论兵事的,他的阅历一定很浅;喜欢攻击人们短处的,他的自身修养一定不足。现在和各位君子约定,要做到务实,一定从自己禁止说大话开始。要想禁止说大话,请从自己不轻易议论兵事开始,从自己不再议论别人的不足开始。地方才收复以后,各种事情都应小心认真整理。但力求治理也不可过急。你这个代理州牧才到任,就想让百废俱举,政教并兴,事情虽然说着容易,你应该选择最关键的按顺序去做。做一件,算一件,行一步,算一步,读书人的通病,往往是志向大,大话多,但实际行动却不是这样。

卷七 疏败 兼听则明 偏听则暗

[原文]

臣之愚见,愿皇上坚持圣意,借奏折为考核人才之具,永不生厌释之心。涉于雷同者,不必交议而已;过于攻讦者,不必发钞而已。此外则但见其有益,初不见其有损。人情狃于故常,大抵多所顾忌,如主德之隆替,大臣之过失,非皇上再三诱之使言,谁敢轻冒不韪?如藩臬之奏事,道员之具折,虽有定例,久不遵行,非皇上再三迫之使言,又谁肯立异以犯督抚之怒哉?臣亦知内外大小,群言并进,即浮伪之人,不能不杂出其中。然无本之言,其术可以一售,而不可以再试,朗鉴高悬,岂能终遁!方今考九卿之贤否,但凭召见之应对;考科道之贤否,但凭三年之京察;考司道之贤否,但凭督抚之考语。若使人人建言,参互质证,岂不更为核实乎?臣所谓考察之法,其略如此。

[译文]

我的意思是,希望皇上您坚定心意,,借奏折作为考核人才的方法,永远不会产生厌烦心理。涉及雷同的,不必交大臣讨论就行了;攻击指责过度的,不必抄发就行了。除此以外的,就只见它有利,而不见它有害。人们都习惯于旧有的常规,大部分有许多顾忌,如国君德行的盛衰,大臣的过失,如果不是皇上再三诱导他们,使他们讨论,谁肯轻易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呢?如藩、臬上朝奏事,道员呈递奏折,虽有固定的条例,却长久不遵照实行,如果不是皇上再三督促他们发表言论,谁又敢标新立异,以至触怒督抚呢?我也知道,内外大小官员,许多建议同时呈交上来,就是那些轻浮虚伪的人,也不可能不混在他们中间。但是那些没有根据的言论,骗人伎俩可以施展一次,而不可能反复使用,皇上您就像一面明朗的镜子一样悬挂在高空中,那么这些人的鬼蜮伎俩怎么能逃脱出您的最终鉴察呢!如今考核九卿的贤与不贤,只依据召见时他所陈述的言论;考核科道的贤与不贤,只依据三年的京城考察;考核司道的贤与不贤,只依据督抚的评语。这些做法是不够妥善的,如果能让人人都发表见解,相互比较参考对证,难道不更为核实吗?我所说的考察人才的方法,大致就是这些了。

事晓则成 人昏业败

[原文]

凡利之所在,当与人共分之;名之所在,当与人共享之。居高位以知人、晓事二者为职。知人诚不易学,晓事则可以阅历黾勉得之。晓事则无论同己异己,均可徐徐开悟,以冀和衷。不晓事则挟私固谬,矣。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学问。吾兄弟忝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专赖学问以求精明。好问若买显微之镜,好学若舂上熟之米。总须心中极明,而后口中可断。能明而断谓之英断,不明而断谓之武断。武断自己之事,为害犹浅;武断他人之事,招怨实深。惟谦退而不肯轻断,最中养福。

[译文]

古往今来,那些才能出众的人,常常被称之为英雄。英就是明。所谓�6�5明�6�6有两种:他人只看到近前的东西,我则可以看到极远的东西,这叫高明。他人只看到粗大的东西,我则可以看到精细的东西,这叫精明。所说的高明,好比是身在一室,所能看到的距离毕竟有限,登上高楼所能看到的就远了,登上高山所能看到的就更远了。所说的精明,好比是极为细微的东西,用显微镜来观察它,它就会被放大一倍、十倍、百倍了。又好比是粗糙的米,捣上两遍,就可以把粗糠全部除去,捣上三遍、四遍,那么它就精细白净至极了。人是否高明取决于天赋,精明则有赖于后天方面的学问。我们曾氏兄弟如今侥幸居于高位,天赋都不算十分高明,全靠学问来求得精明。好问如同购买显微镜来观察事物,好学如同捣击熟透了的上等米。总而言之,一定要心里了如指掌,然后才能做出自己的决断。心里明了再做决断,这叫英断,心里不明白就做出决断,这叫武断。武断自己的事情,产生的危害还不是很大,武断别人的事情,招致的怨恨就太深了。只有谦虚退让而不肯轻易决断,才能保住自己的福份。

厚德载物 雅量容人

[原文]

圣门好言仁。仁即恕也。曰富,曰成,曰荣,曰誉,曰顺,此数者,我之所喜,人亦皆喜之。曰贫,曰贱,曰败,曰辱,曰毁,曰逆,此数者,我之所恶,人亦皆恶之。吾辈有声势之家,一言可以荣人,一言可以辱人。荣人,则得名,得利,得光耀。人尚未必感我,何也?谓我有势,帮人不难也。辱人则受刑,受罚,受苦恼,人必恨我次骨。何也?谓我倚势,欺人太甚也。吾兄弟须从恕字痛下工夫,随在皆设身以处地。我要步步站得稳,须知他人也要站得稳。所谓立也。我要处处行得通,须知他人也要行得通。所谓达也。今日我处顺境,预想他日也有处逆境之时;今日我以盛气凌人,预想他日人亦以盛气凌我之身,或凌我之子孙。常以恕字自惕,常留余地处人,则荆棘少矣。

[译文]

圣门喜欢讲仁道。仁就是恕。说的富、贵、成、荣、誉、顺,这一切,是我所喜爱的,也是人们都喜爱的。说的贫、贱、败、辱、毁、逆,这一切,是我所讨厌的,也是人们都讨厌的。我们这些有声势的人家,一句话可以使人们得到荣耀,一句话也可以使人受到耻辱。使人得到荣耀,就是得到名,得到利,得到光耀。人们还不一定感恩于我,为什么呢?说我们有权有势,帮助人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使人受到耻辱,就是让人受到刑,受到罚,受到苦恼,人们一定恨我入骨。为什么呢?认为我们倚仗权势,欺压他们太狠了。我们兄弟一定要在�6�5恕�6�6字上痛下功夫,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设身处地想想。自己要想步步站得稳,一定要让别人也站得稳,这就是所说的立己也立人。自己要想处处行得通,一定要让他人也行得通,这就是所说的达己也达人。今日自己处于顺境,预想他日也有处于逆境的时候;今日自己用盛气欺压人,要想到他日别人也会用盛气欺凌自己,或者欺凌自己的子孙。时常用�6�5恕�6�6字提醒自己,对人处事时常留有余地,那么棘手的问题就会减少了。

程功立事 目见为效

[原文]

古之成大业者,多自克勤小物而来。百尺之楼,基于平地;干丈之帛,一尺一寸之所积也;万石之钟,一铢一两之所累也。文王之圣,而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仲山甫夙夜匪懈,其勤若此,则无小无大,何事之敢慢哉?诸葛忠武为相,自杖罪以上,皆亲自临决。杜慧度为政,纤密一如治家。陶侃综理密微,虽竹头木屑皆储为有用之物。朱子谓为学须铢积寸累,为政者亦未有不由铢积寸累而克底于成者也。秦始皇衡石量书,魏明帝自案行尚书事,隋文帝卫士传餐,皆为后世所讥,以为天子不当亲理细事。余谓天子或可不亲细事,若为大臣者,则断不可不亲。陈平之问钱谷不知,问刑狱不知,未可以为人臣之法也。凡程功立事,必以目所共见者为效。

[译文]

古代成就一番大业的,大都是从小事上勤勤恳恳而得来的,百尺高的大楼,是从平地而起;千丈的丝帛,是一尺一寸所积累而来的;万石的粮食,是一铢一两所积累而得的。周文王非常圣明,从早到晚都在处理政事,没有时间吃饭、休息。周公旦非常敬慕他并向他学 习,夜以继日,幸而做到了这样,处理公务每每到天亮。周宣王时卿士仲山甫日夜不懈怠,如果勤政到这个程度,那么无论大事、小事,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怠忽的?诸葛忠武身为丞相,而自判杖刑以上之罪行的,都亲自裁决。南朝晋武帝时的辅国将军杜慧度治国,细密的就如治家。晋时陶侃,管理各种事务,邃密微妙,即使竹头木屑都储存起来,最终成为有用之物。朱子说治学一定要铢积寸累,治政也没有不是从铢积寸累而坚持不懈最后达到成功的。秦始皇勤政到以衡石量书,魏明帝亲自巡视尚书之事,隋文帝勤政到让负责警卫的兵士传送食物,但他们都被后世人所讥笑。认为贵为天子不应当亲自审理小事。而我却认为,天子或许可以不亲理细事,但作为大臣的,就一定不能不亲理细事。汉文帝时陈平的�6�5问钱谷不知,问刑狱不知�6�6,不可作为大臣们效法的榜样。凡是衡量一个人的功劳与业绩,一定要以大家都能看得到的为实际的功效。

不思则昏 昏则必败

[原文]

军事不厌辨说。既不能临阵阅历,又不于平日讨论,则更无明了之时,凡不思索考核,信口谈兵者,鄙人不乐与之尽言。遇有考究实事,多思多算者,未尝不好与讲明也。国藩所知者,军中须得好统领营官,统领营官须得好真心实肠,是第一义。算路程之远近,算粮仗之阙乏,算彼己之强弱,是第二义。二者,微有把握,此外良法虽多,调度虽善,有效有不效,尽人事以听天而已。

[译文]

有关军旅或战争之事,不厌烦辨析论述。如果不能身临战阵去实践,又不在平日讨论辨说,那么就会更加没有明了的时候,凡是不加思索考核,张口就谈论兵事的,我不乐意和他们畅所欲言。如果遇到有考索研究的事情或情况,多思多算的,没有不好跟他讲明白的。据我所了解的,军队中一定得有好的将领,将领又一定要诚实忠厚,这是第一要义。算计路程的远近,算计军粮和兵器是否缺乏不足,算计敌我双方力量的强弱,是第二要义。除了这些方面有把握外,另外的好方法虽然很多,安排、调遣虽然很妥善、得力,也有成功与不成功的时候,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了。

卷八 愚败 情态察人 以取贤才

[原文]

容貌者,骨之余,常佐骨之不足。情态者,神之余,常佐神之不足。久注观人精神,乍见观人情态。大家举止,羞涩亦佳;小儿行藏,跳叫愈失。大旨亦辨清浊,细处兼论取舍。

有弱态,有狂态,有疏懒态,有周旋态。飞鸟依人,情致婉转,此弱态也。衣衫不履,旁若无人,此狂态也。坐止自如,问答随意,此疏懒态也。饰其中机,不苟言笑,察言观色,趋吉避凶,则周旋态也。皆根其情,不由矫枉。弱而不媚,狂而不哗,疏懒而真诚,周旋而健举,皆能成器,反之,败类也。大概亦得二三矣。

[译文]

容貌是骨骼的外在表现,常常能够弥补骨骼的不足。而情态是精神的外在表现,常常可以弥补精神的不足,常久的注视可以观察到人的精神,而猛的一看首先看到的是人的情态,只要是大家情态,如高官名贵之人的举止,即使有羞涩之感也是一幅佳相;反之,只要是小儿般的情态,愈是用又跳又叫之类的幼稚举动去掩饰真相,反而愈是显得幼稚和粗俗。观人的情态大处要分辨清楚,而对于细小之处不但要分辨清楚,而且要分辨出主次来后方可以做出取舍。

我们常见的情态,大约有四种,即委婉柔弱的神态;狂放不羁的神态;怠慢懒散的神态;交际圆滑周到的情态。如小鸟依恋主人,情意委婉娇柔,这就是委婉柔弱的情态。如衣帽不整,不修边幅,恃才傲放,行若无人,这就是狂放不羁的情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这就是怠慢懒散的情态。而把自己的心思智慧深深地掩藏起来,整日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跟人交往总是察颜观色,处理问题善于趋吉避凶,这就是交际圆滑周到的情态。以上表述的四种情态,其实全部是来自内心的真情,不容易随意的虚伪造作。委婉柔弱而不曲意逢迎,狂放不羁而不喧哗取闹,怠慢懒散却不失坦诚纯真,交际圆滑却不强干豪雄,日后必能成为有用之才。但是如果与以上的情况相反的话,那么日后一定会沦为没有用的废物。情态变化万千,很难把握,不过只要看出大致情况,日后谁能成为有用之材,谁会沦为无用的废物,大概也能够看出二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