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廉脑袋嗡嗡的,还是叩首,“皇上说的是,余文仪已是年逾九十,年岁上虽说进内无碍……只是,皇上恕奴才的罪,余文仪终究是汉臣,叫她进内看两位妃主子的身子,总属不当;再说他多年在刑部任职,难免身上有刑罚的戾气,这倘若入内冲撞了二位妃主子,那奴才就也无颜再见皇上了……”
“奴才叩求皇上,不如叫太医院众位太医一同会诊;又或者,便请各地名医就是,又何苦非要刑部堂官介入此案来?”
这在刑部任职的,因多年与刑讼之事打交道,中年免不得要带着仵作一同验尸等,故此一般刑部的官员多少都懂些医理。
可是话又说回来,刑部官员再懂医理,又如何懂得过太医去?况且刑部官员的从仵作们那得来的医理,多数是与死人有关,并不能用这个来看诊大活人啊!更何况是两位妃位主子怀着皇嗣的事儿啊!
总之这事儿英廉是怎么想都不妥当,心下都忍不住埋怨皇上,这次这算什么事儿呢?
可是皇帝却浅浅一笑,“这个余文仪啊,大器晚成。乾隆二年中进士的时候儿,都五十多了;本以为他过不了几年就要告老还乡,谁想到他在朝中这一干就是四十年啊!”
“他不仅这一干就是四十年,而且四十年来,各项差事都办得甚好。无论是在福宁知府、漳州知府,还是台~湾知府任上,都兢兢业业,叫朕放心。”
余文仪在台~湾任职数年,由知府,到道台,乃至巡抚福建台~湾,以古稀之龄,率衙署续修《台~湾府志》二十六卷,令皇帝十分赞赏,更相信他虽大器晚成,然则却老当益壮、值得信赖。
“他最初为官,就是在刑部出身的。待得外放多年后,回到京中,继续在刑部为尚书。总办秋审各省谳牍,必虚心研究,每遇见不当的,都不惜与朕据理力争。好几回被朕给训斥了,依旧不改初衷,于刑名之事极为慎重。倒叫朕心下也颇觉钦佩。”
“有这样的人去查顺妃和惇妃的这两个案子,朕觉着合适、放心。”
英廉兼管刑部,余文仪的行事方正,他自然也是知道。可是叫这么个外官来查后宫之事,他终究还是觉得有些头大。
皇帝见他还是犹豫不决,反倒笑了,“英廉啊,关于这余文仪,曾经还有个故事。是纪晓岚那厮,以及袁枚都在笔记里写过,朕才记住的。你先听朕给你讲讲。”
英廉额角的汗珠子又挡不住了。
这事关皇上两个现成的皇嗣没了,皇上本该龙颜大怒才是,这怎么还有心情给他说上书了?
可是皇上他老人家要讲,英廉他也拦不住,只能硬着头皮听着。
皇帝这便将镇纸往桌上一放,权当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了。
“话说乾隆十五年,宫里闹过一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