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
她低低出声,却还是把刘云慧吓了一跳。
刘云慧转过身来,看着她,明显有几分心虚。
苏黎见她看着门口,突然明白了什么,走上前来问道:“姨娘是在等薇薇吗?她出门了?”
刘云慧应了句,淡淡地说:“在家里闷了这么久,她也无聊,今天天气不错,她出去约朋友玩了。”
约朋友玩?
苏黎想说,家里接连去了两位长辈,这还不出一月,她竟有出去游玩的心思了。
散散心倒也罢了,可这都天黑了,还没回来。
“姨娘,不是我管着宽,我觉得您还是跟薇薇说一下,没事儿尽量不出门,外面乱得很,万一遇到危险就麻烦了。”
“危险?”大门口,一道嗓音传来,带着不满与敌意,“苏家的危险不都是你招惹来的?”
苏黎闻声回头,见苏薇回来了。
春寒料峭,可她穿着一条暗红色的绸缎旗袍,花团锦簇,绣工精致,看着很是华丽。
肩上还披了条缀着长长流苏的雪绸披肩,跟那条旗袍很搭。
等她走进了,苏黎才发现她脸上还化了妆,那双本就漂亮的眉眼,被描绘的越发勾人。
心里顿时涌起无数疑惑,她出去跟什么朋友玩,还要打扮的这样精致美丽?
而且,这种布料的衣服不便宜,她何时吃穿用度这样奢侈了?
“姐姐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苏薇走进大厅,看出苏黎的困惑,微扬着语调说:“不就是穿了件新衣服么?也值得姐姐这般羡慕?”
苏黎也不客气,直接问:“你哪儿来的钱买新衣服?”
家里每个月的花销现在都是秦凤云负责,虽然也没刻意亏待她们母女俩,但也没到能这般挥霍的程度。
苏黎很怀疑她的经济来源。
“我哪儿来的钱用你管吗?就只许你赚钱,不许我也出去做工赚钱吗?”
“你做什么工?”
“你问这么多干嘛?难不成见我赚了钱,你嫉妒了?”
话落,不等苏黎询问更多,她便挽着刘云慧的手臂朝偏厅走去。
苏黎回头,看着她们母女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苏薇拽着刘云慧进了房间,转身把门关好,回头就道:“你没跟她说什么吧?”
刘云慧沉着脸,“没有,她刚走过来,你就回来了。”
说完,刘云慧看着女儿身上的新旗袍,同样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早上穿出去的那身儿呢?”
苏薇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水喝,淡声道:“买了新的,旧的自然扔了。”
“谁给你买的?”
刘云慧走上前,撩起女儿的旗袍感受了下布料,瞪向她:“这衣服不便宜,你那儿来的钱?”
“我自己挣的。”
“挣的?你怎么挣?”
刘云慧盯着女儿,满眼怀疑,很快就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在外面鬼混?男人给的钱?”
苏薇不否认。
“对方是什么人?你吃了次亏还不长教训吗?”
刘云慧立刻火起来,一手狠狠点在她头上,“你这死丫头存心要气死我!”
苏薇端着茶杯,被刘云慧狠狠一点,茶水都泼了出来。
“哎呀,妈!”她重重搁下茶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你还做?!你这样子跟窑子里的女人有什么区别?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妈!我本来就嫁不出去了!何必再守着那些繁文缛节?”
苏薇也生气了,可还要压着语调,担心这话被苏黎听了去。
“阿爸不在了,这个家落到了苏黎手里!我们母女现在就跟寄人篱下差不多!
姓秦的女人每个月给那点钱够买什么啊!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还有我今天早上出门穿的!跟那些下人有什么区别?”
刘云慧没什么话了。
这憋屈的日子,她早就受够了。
“还有,你生病了??指望他们每个月给的零花钱,你只能等死知道吗?苏黎会赚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赚!等女儿赚了大钱,带你去最好的医院治病!带你搬出这里,住大房子!”
刘云慧撇过脸去,别扭地说:“我不去开刀,西医太残忍了!”
她的观念还是传统的。
不管外面怎么吹捧西医,贬低中医,她还是相信死去的丈夫,相信老祖宗传下来的医术。
她不开刀。
苏薇懒得跟她讨论这个问题,只是强调自己的想法,“总之我不会任由她们捏扁捏圆。”
刘云慧没说话,可心里多少还是动摇了。
第二天一早,苏家的表亲,裴俊生来了家里。
苏黎对这个表亲没什么好印象,纨绔子弟一个。
她出来打了声招呼,又去了药房。
没多大会儿,便听秦凤云进屋来问:“苏薇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苏黎放下医书,“她又出去了?”
“嗯。俊生来叫她一起的。”
苏黎没说什么,倒是秦凤云悟了会儿,明白过来:“俊生成日花天酒地,跟那些公子哥们夜夜笙歌,他不会是把苏薇也带进去了吧?”
苏黎平静地说:“八九不离十。”
否则,苏薇也不会突然有了钱买那么贵的新衣裳。
还浓妆艳抹打扮的那么漂亮出门。
“妈,你每个月给她们母女多少月例?是不是不够花?”
苏黎想,阿爸不在了,她是对外管事的,但家里这些事都交由母亲打理。
她怕母亲把月例给少了,苏薇出去用不正常手段赚钱,被人背后说闲话。
觉得她们仗着是正室,欺负姨太太,连月例都不肯给,逼得亲妹妹在外卖身赚钱。
秦凤云明白女儿的考量,道:“跟以前差不多,没亏待她们母女。”
“二姨太的病怎么样了?”
“老样子,厨房里每天都煎药,是你阿爸以前开的方子,药都是选的最好的。”
苏黎点点头,想了想:“每个月给她们多加十块钱吧。”
秦凤云大吃一惊,“加这么多?”
十块钱,都抵医馆里两个伙计干一个月的工钱了。
母女俩正事不干,成天养尊处优的,还要这样奢侈地供养着?
“妈,家里不差那点,不必节省着。我们仁至义尽,她们若还不领情,以后撕破脸时我们也理直气壮。”
秦凤云看向女儿,颇有点吃惊。
“你阿爸一走,你倒是突然间成熟稳重不少。”
苏黎苦笑,或许吧。
形势逼迫人变得坚强勇敢,没办法。
晌午,苏黎吃了午饭回房休息,窗台上又飞来那只信鸽。
她会心一笑,忙过去抱了鸽子在怀,取下小纸条。
【今晚启程,归期未定,勿念。】
苏黎的心,瞬间坠落。
算算日子,不剩一个礼拜便是月亏之时。
他归期未定,而她也不可能扔下一切随他行军——况且,军营之中,也不方便带着她。
那他毒发时怎么办?
她坐在桌前,拿起笔,可思来想去不知该回复什么。
最后,便只是【珍重】二字。
望着信鸽展翅飞走,她突然没了休息的心思,又下楼去了药房。
老爷子留下的医书和手札,已经快翻完了。
依然没找到跟陆宴北所中毒蛊相似的记录。
想到昨天跟他的谈话,提到了血型之说。
她突然起身,跟张妈交待了句,便乘车出去了。